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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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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月之后。

周自恒握着剑, 与俞移山一同走在山道上。

俞移山似乎很是忧愁, 他手中拿着一朵不知名的花, 正在一瓣一瓣地揪那朵花的花瓣。

“打开,不打开, 打开,不打开……”

周自恒被他吵得心烦意乱:“你直接打开不就得了,这一路上都揪了好几朵了,揪到不打开就说不算数, 你这有什么意义?”

“你懂什么?”俞移山一本正经地道,“师尊留给我的锦囊,定是要承天意才能打开的,如今三个锦囊用了两个, 还剩下这一个,如今风平浪静的,也没什么事儿,不打开我总是心痒痒……啊,打开!”

他兴高采烈地将花瓣被揪光的、光秃秃的杆儿举给周自恒看:“你看,是天意让我打开的吧。”

周自恒侧过头去,不是很想理他。

俞移山取出了腰间的最后一个锦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来。

始灵一死, 阙阳山的封印便自动得解, 如今严华真人正与琼年一同重建阙阳山, 两人从山中出来之前忙得脚不沾地, 收到冉毓的请柬, 好不容易才被放了出来。

周自恒见他打开锦囊后半晌没吭声,不禁狐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上边写了什么?”

没想到他回头只看见俞移山呆呆地低着头,看着锦囊当中取出来的一封信,见他来问,手忙脚乱地把那信藏到了背后,脸却可疑地红了一大片,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没……没什么。”

“莫名其妙。”周自恒低语了一句,转头决定不再理他了。

没想到俞移山却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师尊简直就是一个老不正经……啊,待会儿见了阿陵和小九,你记得提醒我,把这个送给他俩一份。”

周自恒皱眉道:“到底是什么?”

俞移山红着脸笑眯眯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能让这惯不要脸的人脸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两人便已经走到了终岁山山门,站在山门处的是他八师弟何止,何止见了两人便笑眯眯地道:“大师兄,俞师兄,掌门师兄已经等你们好久啦!”

俞移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自恒你的小师弟们真讨人喜欢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周自恒冷着脸一把将他拽走,伸手捂住了他吱哇乱叫的嘴:“闭嘴。”

两人往云宫台上去,刚上去便遇上了不少熟人,俞移山左右逢源地四处打招呼,走了一会儿便看见江拂意和洛久安坐在旁边一侧的席前。

洛久安正在恭恭敬敬地倒茶:“师尊请。”

江拂意冷着脸道:“太苦。”

洛久安:“这回来得匆忙,弟子忘了随身携带您平日喝的茶叶,师尊将就一下。”

江拂意:“粗心。”

他突然又蹙起了眉,左右看了一番,修真界诸人估计大都知道他二人是谁,但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来:“为师伤了多久,为何现如今这些人都是生面孔了?”

洛久安便答道:“师尊实在是伤了好久好久,记不得也实属正常。反正你我二人现如今已经归隐,不再掺和修真界这些事了,不认得就不认得吧。”

江拂意轻点一下头,半晌才十分别扭地说:“既然归隐,你为何还唤我师尊?”

洛久安笑吟吟地道:“……拂意?”

被对方在脑袋上磕了一个茶杯子。

俞移山见了二人,便兴致勃勃地扑了过去,想是之前并没有人来主动和二人打招呼,江拂意见他来,竟是防备地一愣:“你是?”

“漂亮师兄,我是阙阳山的,你不认识我了?”俞移山眨了眨眼睛,随后便开始同他东拉西扯地侃大山。周自恒走到满头是水的洛久安旁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日他受始灵一剑,亏我救得及时才能保命不死,只是醒来以后,他身上另一个自我便死了。”洛久安回头苦笑了一声,“现如今他几乎把一切都忘了,只记得我还是他徒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周自恒沉吟半晌,道:“如此也好。”

洛久安笑着答:“有什么不好呢,太好了……”

两人相对沉默,过了一会儿洛久安才拍拍他的肩膀道:“顾陵把恍惚寄存到灵愿之岛来了,我二人继续在岛上隐居,可能时不时会出来看看,有空带着移山来寻我们吧。”

周自恒答道:“好。”

终岁山重建开宴,自然修真界各处人士都要来卖一个面子,虽说终岁山如今新任掌门年轻,但前不久那场大战是谁牺牲了自己救了众人的,大家可不敢忘记。

况且他师门之下,还有一位上神和一个魔头,谁来找不痛快,简直是找削。

冉毓换上了从前四位仙尊最爱穿的繁复白袍子,衣襟流转间能看出隐隐的暗纹,正在神色稳重地跟旁人敬酒,喝罢了酒,才看见这边站着的俞移山和周自恒,连忙扑了过来:“大师兄,俞师兄!”

周自恒皱着眉看他一脸的雀跃,道:“都做掌门的人了,还这样没大没小。”

冉毓冲他吐了吐舌头,俞移山便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当时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夏河镇一个小不点儿呢,见了鬼都能吓得昏过去……”

冉毓:“绝无此事,我从来不怕鬼……”

说着面色却带了一份惆怅:“我倒希望,我的家人能变成鬼魂,夜里来寻我呢。”

见他如此,俞移山连忙转移话题,说了好一会儿,才道:“阿陵和小九呢,他二人如今还没到吗?”

提起此事,冉毓却突然有点不高兴:“小九一大早就来过了,说是师兄今日身体抱恙不便出门,把我那只猫送来便走了,只留了贺礼。”

“当初那猫明明送给我了,但是他二人不要脸得很,老是上山来偷猫。”他气鼓鼓地道,“再说人不来,我要贺礼干什么嘛!”

俞移山却对那贺礼更感兴趣:“他给你送了什么?”

冉毓却突然敛了神色,郑而重之地从身后解下了包裹着绸缎的一柄长剑,俞移山和周自恒似乎知道了那剑是什么,互相看了一眼,不免有些诧异。

绸缎丝滑,长剑柄上剑穗已经除去了,空空荡荡的,只有剑身上被精细地镂刻了火焰状花纹,把手上镶嵌了一颗比血更红的宝石。

“这是……”

俞移山突然看见了绸缎上一行簪花小楷,是顾陵的笔迹,只简单地写了两句诗,极为熟悉的两句诗——

生岁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俞移山哈哈大笑着将那剑还给了冉毓:“这剑威力无穷啊,冉仙君收好了,万一修真界什么时候再出个大魔头……”

周自恒撞了他一下:“闭嘴。”

冉毓收过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还会有魔头呢,妖魔二族如今都已握手言和了,小九手下那个掌屠龙道的赤烈前几日才来见过我,说要与我们签下百年交好的契约,短期内,肯定不会再有动乱啦。”

俞移山道:“那简直太好了,对了,今日你忙,不和你多说了,你看见我琼年师姐了没有?”

冉毓答:“琼年姑娘来得早,先去了后山骨塚,如今应该回来了——便在席间呢。”

俞移山顺着他手指望去,果然看见琼年独自一人端坐在席间,一个人在喝酒,耳边凤凰羽流光溢彩,映着高傲艳丽的侧脸,与周围格格不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琼年端着酒杯朝着他遥遥一敬,露出一个微笑,随后用口语道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俞移山连忙应下,阙阳山如今千头万绪,能放他们三人同时出来已经是实属不易。两人走到琼年旁的坐席坐下,俞移山无意间侧目一瞥,便看见了琼年以手指蘸酒,在坐席桌上写的一句诗,字迹清楚,只是有一半已经干涸了。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旁边周自恒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俞移山笑吟吟地打量着他,道:“我笑啊,虽然人世间有许许多多的意难平……”

他说着,突然凑到周自恒脸边亲了一口,满意地看着他突然红了脸,慌慌张张地往四周看,接口道:“所幸有你,有你,就够啦——”

“阿嚏!”

夏河镇中某家客栈当中,顾陵突然对着镜子打了个喷嚏。

可能是大战当中受了重伤的缘故,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感觉神力有些枯竭,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变回那只额头上点了一抹绯色的小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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