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献灵（六）（2/2）

“殿下，事已至此。”

琏宸抬头看向自己平静如常的老师，及冠之后，离弦便甚少再来栖梧宫，便是来，也多是在书房坐一坐就走，今日这般对坐榻上，琏宸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回到了幼时，彼时天后方去，天帝虽然疼他，但政务繁忙，沉浸于丧妻之痛，常在栖梧宫陪着自己的，竟泰半是淡漠的离弦。

彼时也是这间内室，也是如今日这般，两人隔一个小桌，对坐在榻上，离弦好茶，每每端着一杯茶，慢声读书给他听。

“老师！”

琏宸突然哑着声音叫了一声，他口中很苦很涩，压抑的悲愤惊痛苦闷被“事已至此”四个字全勾了出来。

他想起二皇兄离开时看向他的复杂眼神。

那个少时曾为他爬树摘桃子的二皇兄看着他，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解释，没有怨怼，只是携了新娶的王妃，平淡的向太子殿下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去向边境。

想起他站在西天门外，看着褪下红衣，穿着神庭公主的妃色广袖流云朝服、带着鎏金龙翅冠的洛遗恩，站在公主才能乘的雁鸾前。

那一字雁鸾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心里，疼的他眼眶发湿。

洛遗恩也看着他，她嘴角勾了勾，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不远处的天门，从袖口中摸出个物件递给琏宸。沉默了许久，但最终却只叫了一声三哥，说了一句保重。

那是一个木头小人，穿着一身红衣，歪戴着帽子，笑的眼睛眯眯。

琏宸在离弦面前失声痛哭，他突然又变成了百年前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幽幽内室里，在可供自己依赖的人面前，宣泄出心中所有的痛苦、不甘、茫然和悲伤。

离弦没有阻止他。

只是在许久之后，在琏宸哭声渐息，伏在桌上静静流泪的时候，慢慢的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

建玙和洛遗恩也许会回来，也许会和太子殿下相见，但琏宸的二皇兄和遗恩妹妹，永远都都不会回来了。

无论之后还有多少艰险，这半个时辰，便让琏宸，任性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