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1/2）

这里不得不来小小描述一下Alex的故事——时间倒退回二十年前，有一个穷到家里洗碗要用灶灰，长到十二岁都只穿过两条内裤的农村土包子，他的名字叫李风。---

“李风”还是他妈妈李芬不得不去派出所给他上户口，才硬想出来的名字。原因是当时和他妈妈鬼混的男人嗓门极高且普通话极差，叫“李芬”听着像“李风”，所以他就叫了李风。

这是Alex这辈子保存得最好的秘密，他却总是当笑话一样的讲给沈暮听。

Alex本来是刻意要做个祥林嫂，每次都抱着自虐和讨人嫌的目的来给沈暮讲这些。但不料沈暮对此的反应，叫做“治愈”——他每次听完后的确都会好脾气的配合笑一下，但却是无意的显露出几颗小白牙，没有任何含义的那种笑法。笑完他会顺势自然的拍拍Alex的肩，力道不轻不重，也是没有任何含义的拍法。

和沈暮一样，Alex也有个难搞的妈。和沈暮一样，Alex一辈子最恨的也是他妈。非常可笑的，也和沈暮一样——因为有着那个妈，才有痛苦和挣扎。

Alex的妈妈说好听点，是个非常自私也非常不自爱的人；说难听点，他妈完美的诠释了一句话——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Alex活了多少年，就被叫了多少年的“贱·货”，而且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妈妈。他出生开始他妈就叫他贱·货，然后因为他妈，别人也来叫他贱·货，但是当他真正都觉得自己是个贱·货时，只有沈暮皱着眉说:“是个屁，生物学上没有这种定义。”

也只有沈暮会安慰他：“说到底，你的妈妈也是个可怜人，你的确因为她失足妇女的身份而受到了不少责难，但绝对没必要因此而感觉有半分羞耻。你看在西方的一些国家，性工作者完全是合法的，还能有营业执照，还能合法纳税呢。

而且，Alex，世上并不只你有一个坏妈妈。那句歌词是怎么说的—‘我们都一样’。我的妈妈和你妈妈一样坏，或者说，我妈妈比你妈妈还要坏得多。”

……Alex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切，怎么可能有人比我妈还坏！”

然后沈暮说：“真的有，不信的话，我可以用类比的手法给你描述一下。”

……然后两人就幼稚的讨论谁的妈妈坏去了，Alex也就有点淡忘了伤痛。

Alex的妈妈确实坏，曾经因为两三块钱的人民币就亲手把她儿子卖了，彼时他十二岁。

那时青葱稚嫩的少年李风，刚刚隐约感知到自己是一个同性恋，他十分羞涩。他当时只是个不懂人事的傻孩子——觉得自己对男人有意思，他就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娘娘腔。

然后的每天里，一到深夜，他就趁周围“丐帮”的乞丐们睡着，去一次次的当小偷，偷跑去人家的地盘里翻垃圾桶。没办法，李风打架打不过人家，没有本事能够占有垃圾桶这样的宝贵资源。

深夜里没有灯，他的视力当然也不够好，只能凭借着一双手去翻，多脏多恶心他全然是不会管的，大不了洗手。

他只是凭借着手指的触感，把短管状的物品都摸出来带走，同时少年心里乐滋滋的，想会不会真能给他找到一只能用的唇膏，能够让他像女人一样的涂抹在嘴巴上。

之后忍着脏一连翻了好几天，条条管管的在他手里积成了一小堆，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烂水果糊住的唇膏壳子。废了半天劲，李风终于成功的从中掏出来一点唇膏渣子，小心翼翼的把那一点点膏体抹到了自己嘴巴上，也许是怀着某种期许，他自觉十分美丽。---

猝不及防的，几个涎皮赖脸的半大男生粗暴破开了Alex家摇摇欲坠的门，然后他们围住了他。没来得及喊出一声，Alex被他们掐着脖子拖了出去，拖到离他家最近的公共厕所，几人从身后压上了他，直到他们结束，他都没能爬得起来。

本来就是因为贫穷而缺失尊严的可怜男孩，为什么还要被折辱至此？他才十二岁啊。

那时几个男生隐隐约约间说了很多话，刺激得Alex染上了点小毛病。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他都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幻听，那时几个人的声音会突然炸响在他耳际——“你们看他的嘴巴，这小子自己都把自己当女人……” “假娘们，哈哈……”

很多很多年后，Alex不肯给他妈支付天价的赡养费，他妈一身酒气的闹到了他工作室。那天有庆功宴，来了大批的人，大家都喜喜庆庆，热热闹闹的。当着他几个老板和四十多号员工的面，当着他所有最亲的朋友下属的面，他妈大声的说出了Alex十二岁就被男人上了的事。

那时他才知道真相——当年那些杂碎是爬到他家的破草屋里，想强奸他妈。他妈啐了他们一人一口唾沫，然后想了想又说：“或者把你们身上所有钱拿给我，我让你们去弄我儿子。”

而后来他知道了另一个真相——他妈之所以能到他工作室去闹，是他亲爹一手策划给私生子的“小小”威胁。

……

十二岁之后的少年李风惨惨的长大，有一次在路上，一个混混顺手抛给了他一瓶饮料，还冲他笑，为着这瓶从没喝过的汽水，和这点没未接触过的善意，他就情窦初开，和混混在一起了。但是后来好景不长，他被混混和他的兄弟给轮·奸了。

之后大概过去了有一个月，他感觉，他的舌头上好像生了什么疮，一些白色的膜状物，突然就黏满了他的整个舌面，舌头两侧边缘也长了粗厚的白色突起。他试探着用手去碰，这些白色的东西可以轻轻被擦掉，他也就没管。

过了三五天，他舌头的白膜不治而愈了，但又很快长出了些红色的小斑。另外口腔上开始有生疮的情况，以及他长了溃疡。

Alex不敢再不管了，他开始用手机上网搜，看到相关推送那里有个“口腔毛状白斑”，他下意识的点开——这种症状也称鹅口疮，是艾滋病初期舌头的症状。

底下评论里还有医生严厉的提醒——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就要高度警惕自己是否患上了艾滋病。

艾滋病？想都不敢想的名词。Alex再不敢点开看。

但天不遂人愿，渐渐地，Alex很难再忍受自己其他的不对劲。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感冒发烧，全身每时每刻的感觉疲劳无力、连吃原先让他馋了半年的腊肉馅饼，也再提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趣。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

直到他摸到他下·身那两个地方，有着小粒小粒，湿润柔软的小凸起，他才不能再骗自己了。镜子里看到的那些团团簇簇，密密麻麻的细小淡红色丘疹，那凹凸不平的小粒水泡，彻底击碎了他为人的最后一层底线。

在泪眼朦胧中，Alex哆哆嗦嗦的，僵着身子抖着手，再一次艰难的用手机搜索“艾滋病初期的症状”。

一条一条的话语把他刺得体无完肤——艾滋病初期的时候舌头的形状会有一定的变化，主要就是产生了不少白斑，有些患者会出现口腔黏膜的白斑，还有一部分患者会出现非感染性的皮损。

——艾滋一般初期的症状如同普通感冒、流感样，可有全身疲劳无力、食欲减退、发热等 。

——皮疹是艾滋病患者非常常见的临床表现，发病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皮肤改变。早期患者会有斑丘疹，可以伴有瘙痒，常发生在患者的躯干、面部以及上肢等部位。有的患者还会出现感染性的皮疹，比如常见的有单纯的疱疹、带状疱疹、各种真菌的感染，比如念珠菌、股癣、体癣、尖锐湿疣等。

……李风命贱，但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死这个字。直到现在他也还不想死，他想治病。

可他能怎么治病呢？混口饭吃，活下去，对他来说就已经是难事了，他哪里能有钱来治病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还在想怎么办的时候，又出事了，他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骗了他，半是强迫半是诱哄的让他签下了一份“模特”合同，然后他被卖进了某些娱乐场所，做了最底层的那种鸭子。

他还没想清楚把艾滋传染给了别人怎么办，他的老板就已经备好了各种生意来给他“开门红”，看着满目杂乱的群·交场面，Alex终于心如死灰，再掀不起半点关于活命，关于治病的波澜。

是连哭都彻底哭不出来的，他一辈子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死透了。

下地狱吧，你们陪我。他也只能漠然的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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