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3】（1/2）

恰好一阵风路过，窗户响动，帘子微卷，没开灯的客厅也跟着暗了暗。

何谓之没等林然也回答就起身去把窗户关严实了，顺手拉上窗帘，然后按亮了客厅的灯。

有些年代的房子了，那时候的装修简朴粗糙，客厅仅安装了一盏长条灯管，经年累月下来，早已不太亮堂。而位于客厅角落的小餐桌那儿更是一个弱光线区域，虽然桌子正上方悬挂着一盏灯泡，但早就被层层灰尘覆盖，灯丝也早就老化，实在透不出半分光亮了。

林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氛围弄得一个激灵，看来自己那半碗粥来不及下肚，就要成为听故事的下饭菜了。

何谓之踱回餐桌边坐下，刚坐下没几秒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来走到厨房去了。等他再回来时一手各自托着一杯热水，还隐隐冒着热气。他把其中一杯放到林然也的左手边，自己则拿起另一杯不顾水温抿了一口，顿时唇边湿润。紧接着他又把舌头伸出来浅浅擦了一圈自己的嘴唇，然后杯子被搁到桌子上，他本人也稳稳当当坐到椅子上，调整了下坐姿，摆好了讲故事的姿态。

“一大早的，就不喝酒了，边喝白开水边听故事吧。”

林然也看着他轻笑：“好。”

何谓之背靠椅背，腰背放松，眼睛看着林然也身后的某一粒光斑，问道：“你觉得世上有鬼神吗？你相不相信转世？”

“不太信。”林然也挑了块儿咸菜梗嚼吧吃了，趁着咸味没散，端起碗把剩下的小半碗粥送进了肚子里。

何谓之赞同地点头：“我也不信。不过我姥姥——也就是外婆，曾经有一个英年早逝的女儿，听说是因为难产过世的，当时……一尸两命。”

听到那四个字林然也的呼吸乱了一刹，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从喉咙里发出来一些含糊的音节。

何谓之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事，毕竟之前的十几年里，也没什么人能让他带回老家小住。

两个人都因为那太过残忍的四个字静默了一会儿。

“这是我还没出生时的事了，等到我记事，这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也没谁会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事。后来我上小学，那会儿我的性子挺皮的，姥姥就要求我和她住在一个屋。

没过多久就遇上了一个暴雨天。那时候的村里，晚上十点基本就万籁俱寂了，暴雨天里大家更是都窝在自己家里，外面基本看不到人影。我那时候还是精力旺盛的年纪，睡不着就背着姥姥跑到二楼偷看动画片。那天我又一次等姥姥睡熟了，打起了鼾，我就溜去了二楼。动画片放的是什么我已经忘了，总归不是《围棋少年》就是《数码宝贝》吧，也有可能是《功夫小子》，你看过吗？”

明知道马上可能就要发生什么了，何谓之突然停下来，林然也也就配合着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都看了些什么动画片，结果满脑子都是“大风车……”

何谓之看到林然也小幅度地点了头，嘴角扬了扬，拿起被子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当时看得入迷，却被我姥姥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整个人蹦了起来。我第一反应是她发现我偷跑上来看电视了，因为我只听到她喊人的声音，并没有听清楚她喊的是什么，我以为她正气急败坏地在喊我的名字。所以我慌慌张张赶紧关了电视，跑下楼，结果刚跑到客厅就被冷风吹了个透，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我也没多想，直接就往姥姥房间跑，等我刚站在房间门口喘口气的时候，姥姥的大叫声再次传来了——从我身后。我不知道她站在哪儿，但我当时确实被那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抖。这次我听清楚了，她喊的不是'谓之'，而是'三英儿'。”

“……是你那个早逝的小姨的名字吗？”

“嗯。但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也不知道姥姥为什么要喊这个名字。等我缓过来后就赶快去外面找姥姥，那么大的雨，我姥姥就在雨里，边往院子外面走，边喊着女儿的名字。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一点都不恐怖，如果换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如果前面真的有出嫁不久的女儿在等着的话，那一幕就只是我姥姥——一个普通的母亲，因为不放心女儿，还有一些唠叨话没说完，紧赶慢赶想要追上去再多叮嘱几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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