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僧【十六】（1/2）

迷离灯火中, 寂渊身上的僧衣已换成了寻常款式, 普普通通的一身灰衣, 上下没有一点装饰。

他的黑发，在这段时间长出了短短刘海，覆在额上。

也许在古代人看来他的短发很古怪, 但在从现代而来的郑幼卿看来, 他好像篮球场上最受欢迎的学长，留着清爽的短发。

可是寂渊不是她的大学学长啊！

郑幼卿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捂着胸口结结巴巴道：“师、师父, 真的是你吗？”

寂渊嗓音低沉：“嗯。我已还俗。”

她本以为，就算斗转星移, 寂渊师父也不会改变。

然而这才几天，他竟然还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不告而别后，寂渊就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了。

他曾千百次地描画过她的轮廓, 她眼尾和唇角的弧度都牢记于心。

然而再次相见，巨大的欢欣的满足感还是淹没了他。

寂渊看了她许久, 直到郑幼卿露出特别担心的表情。

“还俗, 是我自己选择的。”他说：“不要问。”

郑幼卿看了看她的小泥人，寂渊师父还有心情买小泥人, 应当无大碍吧。

寂渊是什么人，离堪破俗世只差临门一脚，身手不俗之外, 还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后台, 郑幼卿盘算了一番, 发现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于是她便很心大地释怀了。

也许是师父修行的一个环节呢？

既然寂渊不要她问，她就乖乖地听师父的话不多打探了。

安心下来后，她微微地有些开心。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寂渊对她颔首，看向了一旁一直用深究目光看着他俩的俊朗男子。

他就是她今晚的男伴。

画册中无数的面孔化作了这样一张真实的面容，寂渊的手指弹动了一下，压下了再次涌起的恶意。

郑幼卿扯了扯寂渊的衣袖，对他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夏祭，师父陪我走走吧。”

郑幼卿将他拉走，完全将那个俊朗男子忘到了脑后。

还是寂渊提醒道：“他呢？”

“嗯？”郑幼卿迷茫地顺着寂渊的视线看到了那个俊朗男子，恍然道：“我不认识他。”

那俊朗男子风度翩翩地对寂渊一笑：“诚如这位姑娘所言。”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步入了滚滚人流中。

啧，以后他要离崔明雷这人远些，竟然拿他下套。当他不知道呢，传言中圣上最为青睐却出家的弟弟最近回了宫，圣上因此心情大悦。这个还俗的年轻和尚，怕不就是传言里的那人。

寂渊随郑幼卿在拥挤的人潮中慢慢走着。

她怕与他走丢，紧紧地抓着他的袖角。

摩肩接踵中，他们时不时会碰到彼此，而她毫不在意。

见不到她时所有的躁动痛苦，在此时都烟消云散。

寂渊想不起自己本来想对她说什么了。

也罢，这样慢慢同行，日渐狂躁的心就被安抚平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行至河边。

莲花灯顺河而下，将人间的河流点亮成了一条银河。

小孩们都趴在桥上翘着脚向下看，还有许多人站在桥上等待一会的焰火。郑幼卿便在河边停下了脚步。

交错的人腿里，有一条黄毛蓬松的尾巴一闪而过。

是时候了。

郑幼卿抬头细细地看了寂渊一会，将他的容貌记在心上。

寂渊被她看得喉咙一紧，垂下眼来，情绪黑沉沉压在眸底。

河对面，一队锦衣宝刀的侍卫在树后隐现。

寂渊知道此次出来，圣上一定会派人跟随。

如果他表示同意，幼卿就会被接入宫中——他们虽然在暗中行动，但并不能瞒过他。宫里，婚典的一应仪式都已筹备好。

然后，他就能拥有她了。一个真正的幼卿姑娘，而不是珍藏在木盒里的小泥人。

如罂粟般充满诱惑的罪恶。

“师父，我没想到会在这个世界遇到你。”

摆弄着手中的小泥人，郑幼卿开口的同时，焰火在河对面盛放开来，天空被绚丽的花火填满，震耳欲聋的砰砰声也淹没了郑幼卿的声音。

“我觉得很幸运，其实师父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但你还是满足了我所有的愿望。我想同师父好好告别，谢谢你出现在这个世界。”

寂渊紧紧地盯着她，他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她唇的张合。

她对他笑了笑：“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更好。”

此时，焰火的点燃出现了几秒的安静空隙，他听见她认认真真地说：“师父会一直在我心里的。”

狂喜似惊涛骇浪，瞬间将寂渊所有的挣扎和坚持拍得粉碎。

郑幼卿轻轻地松了口气，她看见文文正东跑西窜地在人腿里见缝插针地朝她跑来。

她感到一阵轻松，意志要从这个身体上脱离，轻轻飞起。

该同寂渊最后道声再见了。

这么想着，郑幼卿看见寂渊朝对面做了个手势。

“咦？”

郑幼卿扭头，看见一辆宫制马车停在不远处，一名白面无须的体瘦男子站在马车边，整个人有种不惹人讨厌的谄媚感。

几乎第一眼，她就认定了他是宫中的内侍。

郑幼卿有些疑惑地看向寂渊，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那片刻间，他似乎在心中做下了什么决定，身上的气质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而且，她忽然发现留起短发的寂渊，好像有些面熟。

仿佛……跟现实世界中的哪一个人相像。

“幼卿姑娘，”他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贫僧可否娶你？”

哈？？

郑幼卿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惊愕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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