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2）

阿姨一直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雇主家的女主人时候的情景。

她那天像往常一样过来准备午饭，却意外听到从二楼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她以为先生和太太在吵架, 但是他们向来感情很好, 而仔细分辨又没有女人的声音，她觉得大概是先生在跟谁打电话。

于是她没有在意，却在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楼上“砰”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就见先生一脚踹开了门，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被宽大的西服盖着，她因此看不清他的脸，但显然出了什么事情，先生红着眼睛急匆匆抱着他下楼, 她还是看见他半长的黑发下惨白的半张脸, 和正顺着裤管不停往下流的鲜血。

阿姨吓坏了, 慌乱着去给他们开门, 然后看着先生把太太抱上了车。她在门口双手合十祈祷着，希望这一家人能够平安。

顾峥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祝静瑜刚刚做完一个手术, 她本来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但当顾峥铭把人抱到手术室外的时候，祝静瑜却被穆乘身上的鲜血刺得满眼腥红。

还好她早有准备, 穆乘的情况危险, 必须要马上手术, 即使孩子才7个多月，但也必须要在现在生下来，不然的话，很可能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顾峥铭的心，他光是想到穆乘会因此搭上性命就恨不得要杀人，当然最该死的是他自己。他至今都在懊悔，为什么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怀上孩子，为什么知道他体质特殊还要同意他把孩子生下来，明明很快就要熬过去了，他前期隐瞒了那么久，为什么到最后不小心会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他母亲的情况……

穆乘一定也是害怕的，他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还在喊着顾峥铭的名字，铭哥，铭哥，一声声喊得顾峥铭的心都要碎。顾峥铭抱着他的手不停地抖，不断亲吻他的头顶告诉他，我在，我在。他乞求他，说乖乖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能没有你。

他甚至想要跟进手术室里，却因为情绪激动被祝静瑜拦下。她在他签字的时候跟他说，我们会尽量保全大人和孩子，但如果遭遇风险，你一定要做一个抉择。

顾峥铭红着眼睛看着祝静瑜，他说，“穆乘不能有事情。”

祝静瑜点头，转身进了手术室。

说是手术室，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穆乘前期的检查全部都是在这里，隐蔽权威，此次负责的祝静瑜的团队是多年同她一起致力于畸体怀孕研究的同事，他们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并且在各自的领域都大有建树。一切都是最好的，顾峥铭本来以为会万无一失，却万万没想到穆乘会因为过度激动而早产。

这在他的意料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外，穆乘满腿的血和最后的眼神深深刺激了顾峥铭，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就连他执意离婚那次也没有。顾峥铭向来自信，想着哪怕最后真的离婚他也可以把他追回来，更何况他早有把握让穆乘回到他的身边。

但是这次不同，怀孕后期硕大的肚子早就让穆乘变得脆弱不堪，顾峥铭抱他尚不敢用力，他不知道他要在手术台上捱过怎样的恐惧。而如果，他挺不过去，顾峥铭不敢往后想……

等待的间隙穆德允再次打电话过来，他因为刚刚穆乘突然挂断电话而气愤，张口便质问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顾峥铭接起电话，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同穆德允争吵，去他妈的长幼尊卑，去他妈的伦理道德，这些在穆乘的生命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尽量压低声音，说，“穆乘不是没有良心，他相反是太有良心了，所以才会乖顺地一直被你以爱的名义绑架。你有你最珍视的人，而我也有，我爱的人凭什么要为你们上一辈的恩怨买单，他作为你的儿子之前也是一个人，你到底有没有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穆德允勃然大怒，他问顾峥铭，“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不算什么东西，但穆乘是我的，你不珍视他，那就把他交给我！”顾峥铭愤怒回应，然后在穆德允气急败坏的粗喘声中挂断了电话。

顾峥铭简直要被对方的自以为是气笑，却又突然从他身上发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跟穆乘争吵最凶的那两年，他不也是这样自以为是对着他说一些混账的话吗。他笃定穆乘不会离开他，所以他伤他才那么肆无忌惮……

顾峥铭懊悔不及，甚至支撑不住蹲在墙角，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不是穆乘离不开自己，相反，自己不能没有他。18年的相处，7年的感情，穆乘或许真的累了，他以前一直要走却怎样都逃离不开，这次仿佛不是在吓他，因此顾峥铭的恐惧在肺腑四肢蔓延，他真的害怕穆乘就这样丢开他。

但是他不允许，他还没有跟他白头偕老，怎么可以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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