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冬猎（下）（2/2）

“他怕是知道了。”

“我都处理干净了。”

“听说那日有侍卫护送太子回来。”

“莫非……陛下早就知道？”

“什么？！那，那我们……”

“稍安勿躁。陛下想要的，不仅仅是我们。他若一日钓不到他想要的鱼，池中其他的鱼暂时也安然无恙。”

“丞相妙算。”

“天晚了，各位大人请回吧。夜路黑暗，小心贼人。”

“为防夜贼，倒不如不走夜路。”

“明白了。”

屋内的门开开合合，良久，炭烧尽了，铜炉中飘出一缕青烟。

***

韩国公李善长府。

后院的偏厅中，难得来了一位客人。前太师韩国公李善长头发已经斑白，身体也孱弱不堪，常常连续几日在家休养，闭门不出，但是今晨听闻这位客人特地到访，依旧及时打扮整齐，出来见他。

这位令他怠慢不得的客人，便是他昔日的门生，今日的左丞相，胡惟庸。

“糊涂啊！”

李善长拄着拐杖，身子有些微颤，却依旧声如洪钟，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百室兄，是我急功近利，我知错了。”在李善长面前，胡惟庸再没有半点骄嚣。而是像个普通的闯了祸的晚辈那样，向自己的师长寻求庇佑。

“你做出这样大的决定，为何不事先同我商量一下？！”李善长往地上敲了敲拐杖。

“我同那位殿下已经谈妥，北元与倭寇也都站在我这边，朝中的大臣也多受我笼络。其他皇子不得重用，唯一有威胁的燕王又常常被陛下排挤，只要太子一死，不出几年，天下就能为我们所控。可是，哪知道陛下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个消息，太子更是运气好，被燕王所救，现下只怕我们这边都已经暴露了。”

李善长深吸口气，道：“陛下留着你们不动，必是为了引蛇出洞，当务之急，你们万万不可再与那位殿下联系，还要抹去之前所有的痕迹。”

胡惟庸躬身道：“这自然不需百室兄提点，我早已派人去办了。只是可有办法……”

李善长忽然提高了音量，“办法？！你还想找办法？！”

“这……莫非只能坐以待毙？”胡惟庸急得满头大汗。

李善长忽然示意胡惟庸附耳过来，“你可还记得之前的右丞相汪广洋？”

胡惟庸点头，“他不是被发配海南了吗？”

“据我的线报，他还未到海南，便已经被圣上因昔日包庇朱文正与杨宪之罪处死了。”

胡惟庸大骇，“什么，汪广洋死了！？”

“你先别光顾着惊讶，去年占城来贡，你二人不先禀报圣上，就私自扣留使臣，圣上发现之后大怒，却只是贬了汪广洋而不动你，你可知道为何？”

胡惟庸拱手道：“晚辈不知。”

“之前你儿子在大街上骑马摔倒，被路过的马车碾死，你因此大怒，杀了驾车的人，惹怒了皇上，皇上扬言赐死，却始终没有动你，你可知道为何？”

“晚辈不知。”

李善长摇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若是想除去你，理由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今次的事情，你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只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就好宰了下锅了。圣上只是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那时便是你的死期。”

“百室兄，你，你可一定要帮我……”胡惟庸的声音已带了些恳求，“令郎娶了临安公主，当了驸马，你现在便是国舅爷，和皇上是亲家，皇上还老是将你比成在世萧何，皇上那么看重你，一定会听你的劝的。”

“糊涂啊。”李善长又重复了一句，“枉你在丞相的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当日真是瞎了眼，才提拔你这么个糊涂蛋。”

“百室兄，你这是何意？”胡惟庸不解道。

“皇上若是真看重我，岂会让我早早致仕回凤阳，只给我监管建造凤阳行宫这点破事做？”李善长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我不信朱，圣上利用完了我们，自然就要将我们踢走，而且能力越大，下场就越惨。”

“可……可是圣上不像是这么决绝的人。”胡惟庸道：“没有了我们这班老臣，他又如何处理好朝政？”

李善长若有所指道，“朝政难办，总比无力再办强。”

胡惟庸脸上冷汗尽出，后退了几步，磕绊在座椅上，心中翻来覆去的，却只有一句话，完蛋了，完蛋了。

李善长听见响动，看也不看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长叹一声，道：“我老了，活不长了，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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