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雾水(2/2)
“掌门师伯,凌纱还有一事禀告。”红衣女子再次行礼。
“哦,凌纱可有何事?”白发老人扭头。
“师傅请师伯前去贪念阁,说有要事相商。”红衣女子据实以告。
“你师傅可说是何要事。”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凌纱不知,师傅只说掌门师伯须赶快前去,此事干系雾水基业”,说罢,红衣女子眉头紧皱。其实她也很好奇是何要事让平时懒懒散散的师傅如此着急紧张,师傅平时除了练练剑就是喝喝酒,然后就是随便躺在贪念阁睡大觉。无意中还教坏了二师兄,害得二师兄学得跟他一个德行,整天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偏生练剑修行还高人一筹!实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随便的师傅得了个沉稳的敬称,浪荡的二师兄还得了个温雅的美名!
这也太名不副实了,真不知道那群弟子心里怎么想的!
就在红衣女子发呆抱怨之际,白发老人心里已大致猜晓到红衣女子师傅所说要事,他转头令红衣女子起身,低声对她吩咐道:“我即刻便去,凌纱,你与慕宁习剑去吧。”
两人皆低头道是,一阵清香拂过,抬颈间白发老人已不见了踪影。
原来那白发灰袍的老人是雾水山掌门,素有慈目悯怀、白眉鹤颜的逆云天。某日逆云天携爱禽飞鸣救得姜芸,因着缘分将她带入雾水山收她为徒。那青衣女子便是姜芸,而那红衣女子名唤月凌纱。
姜芸初入雾水山时因丢了记忆,又是掌门逆云天亲自带回,所以备受门派弟子关照,一年后入雾水派修习雾水山基础剑法,并由雾水山大弟子吴仇暂为教导。修习一年又因天资卓绝顺理成章被逆云天收归门下,悉心教导。
然门中弟子在拜师前皆须寻查出处,惟掌门弟子因失忆未加盘查,纵然可怜这位师妹身世,门中弟子仍颇有不满。逆云天对此亲自向外解释道:“身世清明,愿以掌门身份担保。”
雾水山对掌门逆云天崇敬无比,其原因不仅在于逆云天壮大了雾水派,更在于他的慈悲为怀、为人正直一言九鼎。敢拿掌门的位置作保,姜芸的身世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因着他这句话,悠悠众口才就此堵住。
但仍有一些人好奇姜芸因何而失忆,询问她父母是谁祖籍何地。每每问及姜芸便只微笑摇头,不加言语。众人问得多了也觉无趣,便渐渐看淡。
其实,大师兄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仍然记得那日大师兄吴仇领她去雾水山后山习剑,那时她刚入雾水山,看着那满山雾云小小的她忍不住感慨一句:“多美啊!”
那时大师兄勾唇一笑,英挺的长眉好似染了三月间和煦的阳光,他飘逸地收起长剑,转头也看那飘渺的云雾轻言道:“是啊,好美啊!”
“吴仇师兄,你说雾水山为什么要被隐藏在世间啊?”
“这得从两千年前说起,”吴仇盘膝坐于开满鲜花的草地,仰望云雾之中屹立于雾水山主峰的玲珑殿。
姜芸也随之俯身趴在草地,小手撑着红扑扑的脸蛋望着吴仇,细心聆听。
“雾水一派由来已久,传至逆师伯已是第二十六代,雾水掌门皆是道法高深、武功卓绝之人,因修习本门心法寿命极长。”
“哇!这么说逆掌门岂不是很厉害,而且寿命很长啰。”
“是的,雾水山原本未被隐住,两千年前立派祖师因厌恶尘世丑陋携弟子踏遍千山万水,历尽艰辛,最终寻得一处与世隔绝之地。”
姜芸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立派祖师找到的是雾水山吗?”
“嗯,当年祖师寻得与世隔绝之地喜不自禁,当即决定在此修习授徒。因这里山水环绕,一年四季风景如画,花木不凋,且云雾缭绕终年不散,祖师故而取名‘雾水山’,雾水一派也就此而来。”
一颗小小的脑袋越凑越近,一缕黑亮的发丝调皮的扫着吴仇手背。吴仇疑惑低头,只见小人儿圆溜溜的大眼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不禁“扑哧”一笑,抬头望山继续讲道:“雾水山逐渐壮大,各门派开始有意干涉,一时间派内为心术不正的弟子掌控,祖师花费了大量精力清除门派恶瘤,第二年便集众弟子,合力将雾水山五方封印隐匿,雾水山就此消藏于世。虽有外人依旧可以寻到,但终究不再为大多俗世所扰,亦不必搅入门派纷争。此地本就云雾飘渺,更兼有奇花异卉、珍稀鸟禽,如今又藏在世间,实为人间仙境。到如今掌门逆师伯又将雾水山剑法心术发扬光大,逆师伯本人又为众派之首,雾水山更成为众人心中向往的圣地。”
姜芸听着听着不禁蹙起长眉:“雾水山不是厌恶尘世,讨厌门派纷争吗?逆掌门又怎么会成为众派之首?”
无仇摇摇头道:“雾水山终归属于尘世,又怎会一概的不管不问?当年祖师一味避世,功法再无长进,他只以为是自己不够潜心,便建悟心院静修数十载,严令弟子不得靠近,门派要事悉数交付大弟子。祖师如此力求上进,最终功法也未有半分提高,他苦寻原因,到最后离世方才领悟其中原由——入世中避世,方为上道,不能入世又何谈避世之说?世间悲欢离合尽皆尝遍才可以懂得人之可贵,才可以体悟到万物生生不息、纳天地灵气的生存法则。祖师悔不当初,因此告诫后辈弟子切记入世之道,不可一味避世不入凡尘,历代掌门也严守此训。”
“哦,原来这样啊。”姜芸一脸恍然,“那逆掌门便是遵着祖师训诫,入世而练啰?”
吴仇又是轻轻一笑,他没有回答姜芸,只伸手摸了摸她头,“慕宁,这几日可曾记起什么?”
姜芸沉默思索半天,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不知为何每每去想、去回忆,脑袋总会抗拒着她不愿去想过去。其实,姜芸自己本身就不在乎过去,更不用提父母是谁家住何处了。
“吴仇师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敲了敲自己额头,“我总感觉自己的记忆像被偷走了一样,一想过去头就晕得厉害。”
“哦,那没关系,想不起来便不去想了,顺其自然便好,说不定某天就想起来了。”吴仇笑着安慰她,温柔透澈的眼睛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真的会想起来吗?姜芸透过玲珑殿门看那静立的清风树,被雾气笼罩下的清风树是那么的朦胧神秘,看不清也摸不透,一如失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