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2/2）

“无从得知。”

“那你们又有多少人呢？”

“如你所见。”

老王也爱说这话。

如我所见。

我所见的就一定是真的不成？

这下子，李梦有了肆无忌惮痛饮可乐的借口，她活脱一副酒精中毒者姿态，走路摇摇摆摆，手里总握着一瓶可乐，时不常的举起瓶子抿上一口。吃过晚饭后，她开始不受控制的打嗝，每次都要憋红了脸蛋儿把脸埋进自己的胳膊肘里，以一个身体的震颤做结尾。大概是第六瓶或者第七瓶的时候，她哭丧着脸，大不情愿的把喝了没两口的可乐塞给我，说道，

“给你喝。”

“那怎么好，横刀夺爱嘛。”

“喂喂——”

我接过可乐，那瓶子早已经被她握的发热了，可乐也没了气儿，喝起来像减肥药水似的。我问她为什么非得喝可乐喝个不停呢？何苦跟自己身体过不去，这东西又不是过两天就没有了。李梦看上去仍是十分痛苦，紧紧咬着唇，双手护在她平坦的腹部来回揉搓，眼睛眯成一大一小，汗水浸湿的几绺头发贴在侧脸上，她说，

“你当然不会懂。”

“我的确不懂嘛。”

“生理记忆，物理记忆，肌肉记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喂，你知道吧，我可是——”她略一停顿，痛苦的让气体从气管涌出来，这才多有缓解，她接着道，“我可是早晚要忘掉的，这些，今天，外星人，你知道，我不想那样，不想忘掉，但我知道不忘不行，为了人类还有我自己着想嘛，懂得，那个。”

“所以？”

“所以……唔。”

我静待下文，点上一根香烟，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这里一点光都没有，远处有市镇的街灯，更远一些的地方是银河系在千百万年前的残影。坐在宇宙的阴影里望着时间的轮廓，觉得自己怎么走都逃不出这个小角落，可又觉得幸运，因为在这角落里遇到了不能够错过的人。在这样偏僻的角落，我想，我能够和恋人相遇，甚至再一次打破了各种各样的概率走到一起，此刻，又因为这个缘故，和一个二十年前的人无所不谈的聊着，一生便显得更加漫长了。

“不笑我？”

“不笑你。”我说。

“我想，就算能忘了你们，肠胃和胳膊肘怕也忘不了这个晚上，忘不了疯狂喝可乐时的痛苦和胀气，等到以后，再一次拿起可乐的时候，肯定要心里发慌，肚子咕噜噜的叫，胳膊肘也发麻，我指定要在心里想，乖乖，这怎么回事儿？想着想着，说不定就能想起来我曾经一口气喝了七八瓶可乐，为什么呢？因为有外星人怕可乐呀！”

她的语速越说越快，这是紧张的表现，越说语气越发的不稳，看着这样的她，我这才搞明白那晚上她哭泣的缘故。

“谢谢。”我看着她说道，“谢谢你。”

“喂，你——”

她欲言又止，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的手还浮在半空中，她看着我，手放下来，像是想要拥抱我，或者跟我握手，但她没那样做。她可能还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有时候看你呆呆傻傻的，想着要是能抓起来打一顿就好了。有时候又觉得，你这人，其实还蛮可爱的。”她将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很珍惜这样的目光，因为还要很久才能再一次见到。而那时候，说不定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