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2）

我们收拾完客厅的时候已然过了勉强还能吃下午茶的时间。

“真没搞明白，”张小芸坐在新组装好的餐椅上，那椅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木头味儿，“此前一直都在做什么呢？”

“是指？”

她用眼神环游了公寓的客厅，我当即心领神会。仅仅是多了一套餐桌椅和电视柜，客厅焕然一新，富有生活气息了。尽管都是些便宜货色，以张小芸来说，应当是十分的妥协了。组装时甚至还遇到了椅子腿拧螺丝的口开在了反面的插曲。跑去建材市场换新的未免太耽误时间，她跑上楼去找德国邻居借工具。那人不在家，上班去了，太太倒是很大方的拿出一整套工具箱让我们选，说实在不行整箱搬走也没问题。我和张小芸都不是熟悉手工活的人，说明书读得懂，真到了操作的时候都是两眼一抹黑。如此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才凑齐应有的工具，不过也别有成就感。

房间里热的可以，为了给新家具除味，不得不门窗大开，燥热腥湿的海风便一往无前的直冲入公寓当中，夹杂着油漆和木头的化工品气味。绝对不能说是让人欢喜的味道。

我和她都出了汗，尤其后背上汗津津的，张小芸的刘海也贴在额头上，她把背心的下摆一直卷到了胸的下面，露着那好比有形状的大理石立柱一般纤长雪白的腰腹，她本人似乎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不到三点二十，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夏天如潜行的杀手一样，忽然杀到，我都快忘记所谓盛夏是何等感觉了。二十一世纪的我几乎在夏日足不出户，出门也一定是去有空调的地方。这样大汗淋漓的做着体力活，夏天的味道就非常之浓。

热风在我们的头顶上吹过，我揪着T恤给自己扇风，去厨房用凉水浸湿了两条毛巾，一条自己擦了擦身子围在脖子上，一条递给了张小芸。我走去露台上，反身观察着大不从前的客厅，这是脱离家徒四壁的很大的一步。张小芸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这以前空荡荡的不也照旧过下来了么？

我不好问什么，说不定与昨夜的事情有关。什么事戳到了她的痛点，她冥顽不化的什么终于如蚂蟥一样融掉了。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七月。

距离诺查丹玛斯的预言，即将成真的预言，即将成为未来的过去只剩十几天左右的光景。

我却怎么也着急不起来。张小芸走来身边和我一起吸烟，我替她点着了火，在一片烟雾朦胧间注视着午后的城市和海岸，哪里都没有世界即将消亡的趋势。难不成这是产生自内部的趋势？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我怎么也找不到刚刚回来1999年时的紧张和恐惧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恋人存在的思念，对自己的批判式思维以及对李梦和张小芸的某种很独特的情绪。

唯独察觉不到对于未来的恐惧。说不定我已经找到了末日来临前的达观，就如同这世界上的许多人一样。

海面光秃秃的，天上飘着流云，阳光顽劣凶狠，城市纸醉金迷。昭示着十几天后的毁灭性结局的预兆什么都看不到。难道说，一切都是我杞人忧天？我和爱莉认识到的那个未来，只是几千几百万个可能性之中的一种而已，而更多的宇宙里，人类一如既往的失败，一如既往的过着骄傲自满的人生。如此倒是好事，我用来哄骗欺诈人工智能的无赖理论成了真。

“真的，”我说道，“到现在为止都在干什么呢？”

张小芸没接我的话茬，她兀自对着碧空如洗的远景走神。回应我的，只有汽车鸣笛和都市的杂音。这些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没有距离感，像是来自什么便宜的耳机之中。

良久，张小芸才说，

“过日子，过生活。”她几乎没有表情的说道，“就和大多数人一样。”

“哪怕明天就是末日？”

“末日的前一天也得吃饭不是？”

“哦，有哲理啊。”

她有些不由衷那样的笑笑，说去洗个淋浴，一会儿带着小梦去吃冰激凌。我说那敢情好。她便半开玩笑似的问我，要不要一起，省水？毕竟早上才花了大手笔。我干笑两声，她找出换洗衣服自己去冲淋浴了。

等着张小芸冲淋浴的时候，我开始盘算起以后的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每日里都围着小我的感情打转，把人类的命运忘了个一干二净。哪有我这样肩负着人类命运的超级英雄？不过从一开始我也就不是什么超级英雄，最多算是误打误撞的按下了按钮的那种笨贼角色。就算是如此，我也是握有关键信息的人。我就像是巡夜的安保人员，腰间别着一大串钥匙，有金色的有银色的还有带着塑料握柄的那种。我听见仓库里有奇怪的声音，可我就是找不到锁眼，找不到对应的钥匙。我只能摸着黑，挨个用钥匙尖去蹭。这样一说倒有点性暗示意味，我可以保证，面对如此高深莫测的难题，我心里一星半点此般想法都无有。

恋人就在门后，我想，就是她在发泄似的破坏我的仓储，只消打开门，好好的抱一抱她就好了。

张小芸冲淋浴的功夫，李梦回来了。

一见她走进门，我就笑出了声。不是李梦好笑，她一如往常，穿件白领子有条纹的马球衫，一条牛仔短裤，手里捧着速写本，挎一只小包。我是为自己觉得好笑，二十多的人，在‘过去’里不务正业，住在女孩的家里，每天围着两个美少女打转。自己的恋人却杳无音信。多么有意思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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