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1/2）
夏铮他们进组的时候，其实电影已经拍了大半了，又回过头来拍少年的时候，男主角靳云森都已经快杀青了。
到的时候是下午，本来是要先去酒店的，张黎轻描淡写地说：“小邬去办理入住就行了，你们三个都没拍过电影，先去片场看看，多少留个好印象。”
其实他们何止没拍过电影，连电视剧都没拍过，不过毕竟是尹奚的人，一上来就演电影也是正常的，当年叶岚转影视正遇上华天内乱，尹奚被夺权，就是这么艰难的时候，还是第一部电影就演男二，和天王靳云森搭戏。
在尹奚手下，机会绝不会少，只是看能不能把握得住。
片场在影视城里，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片场，很新奇，这次拍的时间线是谢道韫咏絮的前两场戏，仍然是谢家庭院，桓彝来拜访谢家，见到四岁的谢安，出言称赞。演桓彝的也是个老戏骨，张黎告诉他们：“你们注意看杨文翰的细节，他是科班出身，典型的方法派。”
其实大家哪里还听得进去，都被眼前的一幕看怔了。
陆赫这次租下了影视城的一片摄影棚，在里面搭建了许多东晋的建筑布景，这倒不罕见，罕见的是，他在一片建筑之中，硬生生搭建出了半个庭院。有土壤，有茂密的竹林，有树，有院中曲觞流水，还有一段前廊和院墙。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这片布景只横向延续了大概二十米左右，纵深更是只有十五米不到，在这之外，就是摄影棚的水泥地，打光扳，轨道，摄像机，和片场的工作人员，将这一片布景团团围住，庭院的土壤，和摄像机的轨道相隔不到半米，却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画面，就像陆赫从某个江南庭院里剪下一块来，安置在了这个摄影棚里，然后所有的人都在围观这个碎片。
等到穿着宽衫古装的杨文翰走进布景，这画面就显得更真实了，倒像是陆赫是直接从东晋剪下来一块一样。
“第十七场二次三镜，Action！”场记过来打板，演员入镜，摄像机助理推着摄像师跟摄像机在轨道上缓缓滑行，拍桓彝走进谢家庭院的镜头。
这一镜远比大家想得要短，大概只有十秒钟不到，桓彝一跨进前廊，场记就叫了cut。
大概有那么几秒钟，所有的人，并不是都在看陆赫，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都在等陆赫说话。
陆赫穿着深色衬衫，挽起袖子，抱着手臂坐在监视器后面，皱着眉头，忙着拍戏，自然是不如饭局上好看的，可以看到下颌上的青色胡茬，但毕竟是英俊的骨相，忙得这样落拓竟然也好看。
他沉默了三秒，然后看向杨文翰。
“再来一次，杨老师。”
夏铮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他对这并无名气的老戏骨，比对整个ECHO甚至红得铺天盖地的叶岚都要客气。
“是哪里不对吗？陆导。”杨文翰十分敏锐。
“步子太沉重了。”陆赫仍然皱着眉头：“桓彝是江左八达，饮酒放诞，轻佻一些也没什么。”
杨文翰沉默了一下。
“但是我仔细看过桓彝这个人的一些史料，桓氏是儒学世家，我个人理解，他骨子里还是尚儒的，谈玄论道，应该是为了迎合当时的风气，为了仕途。晋书上也说他是‘抱中和之气’，可见他和当时的玄学之士还是有点区别的。”
“说得好。杨老师真是下了功夫。”陆赫旁边还传来带着笑意的喝彩声，从监视器后面站起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来，原来是陈生，当初录围炉夜话时，他还有几分文人的腔调，现在这样大概是在剧组打滚久了，弄得油乎乎脏兮兮的，实在没什么气质了。
陆赫脾气竟然意外地好，看了他一眼，很平静地道：“陈生老师都说好了，那这样演是对的。再来一条，帮杨老师整理下服装。”
“看吧，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张黎小声教育他们三个：“你们都看过剧本的，桓彝只有一场戏而已，总共才几句台词，人家可是下了大工夫。不然为什么说是老戏骨。”
“那要是观众不关注桓彝生平，只知道江左八达呢？”鄢卓反正是谁也不服的：“大部分观众都理解不了吧。进电影院看场电影而已，谁还去查资料？”
“你下工夫观众理解不了，难道你不下工夫他们就能理解了？电影难道是专拍给那些走马观花的观众看的？”张黎终究还是对电影有点情结的：“你啊，真是想气死我。我懒得跟你说。决明，你在看什么？”
聂决明嘴角噙着笑，刚下飞机，仍然有点懒洋洋的，下巴朝陆赫指了一指。
陆赫又坐回监视器后面，大概这世上真有所谓气场的东西的，他坐在那里，就让人知道这个片场都是他的，这是他一手打造出的花花世界。
“我在看陆导。”聂决明笑着看一眼夏铮：“你看过的书里，哪一句适合用在现在？”
“大丈夫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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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场看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打招呼，是个和张黎年纪相仿的女性，看起来手腕很灵活，八面玲珑，张黎让三个人叫她陆姐，转过身才告诉他们，这是陆赫的妹妹，陆芸白。
陆赫其实也算是恃才傲物了，当导演的人，怎么会不洞悉这世上规则，只是不屑于去做。他不屑于做的事自然留给陆芸白，过来招呼他们，约好晚上吃饭，刚好这部电影女主角也会来，正好认识一下，拓展下交际圈。
猜也猜到了，他们进片场第一秒陆赫就注意到了，用张黎的话说，陆赫这人就算放到导演里来比，都算是控制狂了，片场爬进来一只蚂蚁他都知道。
压根就是懒得搭理他们。
但他们这三个，又是如今娱乐圈二十岁以下当之无愧的最红，ECHO现在热度高到爆炸，而且还在不停吸粉，新专辑马上要出，有尹奚的手腕和人脉做后盾，以后也只会越来越红。
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名字，都足够为电影带来一大波热度。
何况是三个一起。
所以陆芸白必须来打招呼，不仅如此，还要约好晚上的局，导演制片人监制全都回来，还有男女主角，天王靳云森年初刚拿的金熊影帝，这一桌也够像样了。
杨文翰演得再好，这种局他是去不了的。这圈子就是这样现实，各有各分工，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所以很多人心理失衡，也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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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晚上的局，三个人还回酒店换了趟衣服，还做了头发，比上节目还认真。
他们向来是最先到的，毕竟辈分小，礼貌点总不会错，结果进去一看，除了组局的陆芸白之外，竟然还有人先到了，是个非常瘦小的女孩子，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在看着手机屏幕。戴着眼镜，长得很不起眼。
陆芸白没介绍，但张黎猜这大概跟投资方有点关系，ECHO现在很受小女孩子喜欢，常在后台被许多公司老板的女儿侄女堵住要合照。
但这女孩子很安静，只是腼腆地站了起来一下，又坐下了。
人倒是陆陆续续到齐了，很热闹，都是人精一样，陆芸白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把席上气氛炒得火热，这电影投资人是个中年胖子，一副在这圈子的酱缸里腌制入味的样子，简直滴得出油来，全程在对陆芸白找来的两个女配角动手动脚，陆芸白也是知人善任，这两个女孩子十分迎合，显然就是冲这个来的。
大概这样还不够刺激，他还时不时要撩拨下女二号，讲讲俗套的荤段子，带资进组的女三他倒是不敢惹，看ECHO三个人干干净净坐在一排，比画还好看，不知哪里惹到他，他笑起来：“听说你们是唱歌的？”
“哪里，都是偶像派。”张黎跟他打太极。
“唱一个来听听呗。”他大概自认为很幽默，笑起来：“现在的女孩子口味也奇怪，都喜欢这么漂亮的男的，比女孩子还漂亮。”
“哪里，我们就喜欢大叔款。”那两个女配角几乎快巴在他身上了。
正热闹呢，张黎身边的鄢卓，“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张黎笑着解释了两句，朝陆芸白使个眼色，陆芸白接过话头，开始打圆场，转移话题，她连忙从包厢跟了出来。
鄢卓这一路走过去，简直杀气腾腾，走到走廊尽头犹不解气，一脚踹飞了垃圾桶，狠狠地骂了一句：“操他妈！”
张黎小跑过去，跟听到声音过来的服务生做个手势，让他不要打扰。
鄢卓握紧拳头站在走廊尽头窗边，见她过来，冷冷地看着她。
“小祖宗，你要干什么？”
“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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