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路崎（1）（2/2）

范无救手拈半支线香，另半支滚到地上，还在袅袅逸出青烟。

烛龙渐渐找到做人的感觉，平躺在屋檐上，双手枕着后脑：“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尘埃落定后，小老儿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丰老道弯着腰，声音闷在下面，烛龙听不清楚。

“什么东西？”

老道比着口型：最后一盏命灯。

凌晨六时许，丰老道的门被一个瞎子叩开。

范无救一步迈到床边，丰老道抱着被子斜睨，只见来人一米九多的个子，一张惨不忍睹的脸，配上一副空洞眼眶，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不由后仰，嫌弃地撇下嘴：“浑小子，大清早的， 你吃火药啦？”

“眼睛，给我。”

嚯，他倒是惜字如金。

丰老道呵呵一乐，故意在房间里踱步，范无救目不能视，脑袋跟着脚步声茫然地转来转去。

等涮够了，老道从自己腰带上解下一只葫芦，信手摇过两下，葫芦腹中直闪红光。

拔开木塞，红光径直扑向范无救，范无救顿觉一股灼热覆面。

“赐尔鬼瞳，愿尔从此戒贪嗔，断情/欲，止杀戮，一心向善，明辨世事。”

老道拿过拂尘，扫过范无救的眉心，仿佛这样掸去了他一身老病风尘。

红光在眼眶里化为两团火肆意灼焚，范无救痛苦难当却不敢出声，唯恐惊动他人。

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痛...”

老道八风不动：“孙大圣的火眼金睛也是这样熏出来的，忍着点儿。”

四下无人，范无救抓紧门框，对老道说：“晚辈自知罪孽深重，避世在此亦不是长久之计，讨回眼睛，无非是想再看他一眼，待我将事情交代清楚，自会引颈就戮，前辈不必为难，多有得罪，抱歉。”

他说完，不顾双眼火烧剧痛，用黑布蒙面，转身便走。

老道：“哎？”

范无救没有回头，走向广场上等候多时的周杭，站到他右后侧，却出手点点他的左肩。

周杭转了一整圈才发现他，高兴得蹦了一下，范无救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走了。

他们走在阳光下，互相嬉笑着，流露出几分隐秘的暧昧，和凡尘中任何一对有情人没有区别，这样也是错吗？范无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周身戾气全都褪去了，老道揉了揉昏花的眼睛，心想自己大概真的老了，即使生就一双鬼瞳，也辨不清正邪善恶了。

或者说，年轻人气盛，犯了糊涂，他的本性，确也不那么坏呢？

老道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拉上门，叹道：“傻小子，我又何尝真想杀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