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衿生（2/2）
蒋萍歌嘲讽且怜悯的笑容让魏止艾心生焦躁。
“你真的想要救赎吗？”蒋萍歌坐到他身旁，“你不是已经决定好自己的结局了么？为什么还想要救赎呢？”
魏止艾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的膝头。
蒋萍歌也学着他抱着膝头，哄道：“说说吧止艾，反正你孤独寂寞，跟我聊聊天也好啊，我不是比那个黑影好多了吗？”
“……对面。”魏止艾哽咽，“我想要对面。”
蒋萍歌回头望向门口，叹息道：“老天，对面可真温暖。”
魏止艾把脸埋在双臂里，抖得像个刚破壳的雏鸟。
蒋萍歌向往道：“有人看着你，有人等着你，有人抱着你。有人深爱你。一个归宿，一个家，谁不想要呢？”
“可是火灭了。”蒋萍歌突然凑在他耳边，“火灭了止艾。”
魏止艾抖了一下。
蒋萍歌淡淡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止艾。你配吗？”
魏止艾沉默良久，终于无助的呜咽起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沉重黑暗的过往压在他头盖骨上，注定无可预知的结局每天都压迫着他的神经末梢。
信使。任言注定要回来找他的。
他要折磨他，他要击垮他，他要拥有他。
然后毁灭他。
可他又没做错什么。
抑郁，神经衰弱，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幻觉，自毁倾向，自残成瘾，严重的药物依赖。
他溃烂到骨子里。
他整个灵魂都在腐化朽烂。
他不配。
可他真的想要。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偏执的欲望，从心底抽丝，一道道的缠杂在一起，缠成无数个相互依存的死结，却偏生有着虚无缥缈的烟气萦绕。
无解的永恒命题。
可是烟气却幻化出更为具体的欲望，火一般的魂灵，凝聚了夜色所有温柔的眼眸，有着惊心动魄的暖意的指尖。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洁白的牙齿微微露出，一颗虎牙不安分的探出头来。
如同古老咒语般神秘却又有着无法磨灭的魅力的名字。
谢衿生。
他不讲理的闯入，是他的三生有幸。
蒋萍歌怜悯的开口道：“去吧。止艾。你知道该怎么做。”
魏止艾发抖的从地上爬起来，发狂一样的打开门再关上，生怕下一秒就改变了主意。
他半摔半滑的冲下楼，不顾一切的跑出老旧小区。
我爱你，所以想要碰触你，想要牵你的手，想要抱你，想要亲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拥有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不华丽不美好，甚至过于朴素，话语里满是毫不遮掩的欲望。
可他就是信了。
他就是想要。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梁芦北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差点儿给魏止艾跪了。
瘦削单薄的男人两手搭在单人沙发扶手上，整个人无力的陷在软沙发里，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魏止艾发梢被汗水打湿，微微弯曲的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墨色湿润的瞳眸涣散的半敛，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绷，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
他坐在昏暗里，一旁矮桌上的昏黄台灯给他染上几分陈旧。
魏止艾的慵懒颓唐有着动人心魄的脆弱美感。
梁芦北关上门，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放好手杖说道：“魏教授，我很贵的，就算你被哪个野男人收拾了一顿哭的梨花带雨也要预约。”
梁芦北看了眼魏止艾皱皱巴巴的衬衣，看了眼魏止艾身上过于明显的吻痕，又看了看魏止艾发红的眼角，不自在的交叠双腿。
“谢衿生不是野男人。”魏止艾全身微微发抖，眨了眨眼睛又落下泪来，“我有一个针对自己的治疗方案，需要你来帮我施行。”
梁芦北僵硬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不去找荀青崖？”
魏止艾往沙发里缩了缩，颤抖道：“谢衿生不喜欢。”
梁芦北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我不想死了。我想活下来。”魏止艾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衣，“我想活下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变得更好一点，更正常一点。我不是没和人做过，真的，在他之后，我和别人做过，我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一次就一时冲动，可是他就是不一样的。”
魏止艾声音发颤，不停的流着眼泪：“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情话太过于感人，我看过很多书，我见过很多很多情话，可他说的就是不一样的，我就是想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
“魏止艾。”梁芦北苦笑，“你爱谢衿生。”
魏止艾突然就没了声息。
“我想去学‘爱’这种能力。”魏止艾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像个无措的孩子，“就像是一本所有人都知道的书，我从来不知道这本书在哪儿。现在他把这本书送到我手里，我想学。”
“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学不会，或者我学得不好，那样他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我控制不住，我害怕，我害怕……”
梁芦北半跪在沙发前，握住魏止艾放在扶手上的嶙峋手指，柔声道：“止艾，你躲避所有人，你害怕所有人的靠近，可谢衿生依旧想方设法的贴近你拥抱你。他爱你。”
魏止艾收紧了手指，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可是……可是我不配。”魏止艾睫毛湿润，原本就湿润的眼眸愈发波光粼粼。
梁芦北抬手为他擦去眼泪，近乎虔诚的柔声道：“你值得被爱。止艾。你比任何人都应该被爱。”
梁芦北有些出神的看着他湿润的眼眸和沾染眼泪的睫毛，有些艰涩道：“谢衿生不配才对。”
魏止艾无力的望向梁芦北，抽噎道：“光是‘谢衿生’这三个字，就让我心生颤栗和恐惧，爱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吗？”
“爱是我们的至高无上。”梁芦北苦笑一下，柔声哄骗，“只不过你的至高无上，是谢衿生。”
窗外，有朦胧细雨细密落下。
谢衿生回到楼下的时候，魏止艾抱着膝头坐在台阶上，衣服皱巴巴湿淋淋的贴在他身后，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谢衿生哭笑不得的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魏止艾站在他对面，眼眸浸了水一般湿润，长长的睫毛沾满泪珠。
“你的猫好凶。”魏止艾小心翼翼的抬了下手，“我可以……要一个拥抱吗？”
谢衿生微微一愣，突然用力的把他抱进怀里，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他把魏止艾的头按在自己肩膀处，轻声道：“当然。要多久都行。”
魏止艾眨了眨眼睛，又落下眼泪来。
我爱你，所以想要碰触你，想要牵你的手，想要抱你，想要亲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拥有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爱我吧。
爱我吧，谢衿生。
我会把伤口的烂肉全部剔除削掉，我会从一地破碎的心里找出尚且完整的部分，我会从腐朽的魂灵里找出仅存的坚硬忠诚。
我会给你我寥寥可数的干净、赤诚与辉煌。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谢衿生。
请深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