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2）
立冬季节的天气总是变幻不定，有时候早上天色阴沉寒气逼人，下午却阳光明媚温暖和煦，它像个品性恶劣的魔术师，任性恣意的玩弄花样，以欺骗世人为乐。www.dizhu.org
造型学院的新生还没有选专业，必须在基础部学习一年，除了要学必修的文化课外，还有泥塑、素描、设计认知基础、解剖与透视造型等八门专业课，期末综合成绩合格后，才能继续深入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比如油画、版画或雕塑等。
上节素描课时，因学生们一致的要求，老师终于决定今天的素描课去水库那边教授写生课，谁知临出门前天气突然翻起风下起毛毛雨来，兴致勃勃的一行人只能蔫巴巴的缩到画室。
摆好石膏胸像，留着一头典型的艺术家长发的徐浦老师大略讲解了步骤、表现形式和技法，然后随意取了个角度开始教学范画。能入美院的学生都是有绘画基础的，素描更是基础中的基础，大学的素描课程，主要以整体造型能力为主。
粗略的范画过后，学生回到自己的画架前，开始动笔。
画画是件费心费神的事，十一也只有在这件事上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耐心与热切，他能在画架前连坐几十个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外，其他时间半寸不离，一直到他脑中的灵念全都在画纸上表现出来了，他才会突然像泄的气的皮球般蔫了。这一点，三七跟他略有差别。三七很少因画画而废寝忘食，他对大多事物都持漫不经心的态度，不会特别喜欢也不会特别讨厌，当然，有时兴致盎然时他也会独自在画室呆上几十个小时，毕竟对于画画，他也是真心喜欢的。
十一喜欢用不同B值的绘画铅笔来表现素描微妙细腻的阴影变化，而三七却喜欢用炭条粗犷的表现黑白，他不喜欢那两者间暧昧的灰，这与他从不喜爱拖泥带水的性格有关，也有些执拗。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往食堂前进，诺大的画室里只剩小鸟两三只。十一放下笔，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从七楼的高度往下望，那地上的人如蝼蚁般大小，三五成群的朝各个不同的方向移动。
“三七，出去吃饭么？”兴中华睡过了最后半节课，刚才醒来，一张可爱的脸上还残留着睡意。
“去外面吃好吃的。”十一转头道。有个小饭馆里的菜挺不错的，就是离学校有点远，走路过去得二十分。他不会骑自行车，以前在岛上虽然经常开着那辆改装车横行霸道，但那毕竟是在私人地盘上，现在在处处讲交通规则的地方，没有驾照家里人也不敢给他乱开。等再过些时候满十八岁，他就能去考驾照了。
“打车去，你请客。”兴中华趁火打劫。
十一不置可否，一手勾一个下楼去。
特地去吃顿简单但还算合意的饭，兴中华本着不浪费的宗旨，把剩下的菜全打包，乐滋滋的一路拎着回宿舍，意外看见行踪不定的蓝回也在，此时正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床边散乱放着几个行李箱和小物件，他走过去踢踢箱子：“干嘛呢这是？打算单人床双人睡啊？”
“天冷了我总不能盖毛毯吧。”蓝回丢开笔记本，探身抢过他手上的袋子，大大咧咧的直接放在床单上，举筷就吃。
“早上的课你又缺了。”十一踢掉鞋子脱下外套，钻进自己冰冷的被子里，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冷，索性爬到三七床上一起挤，探出个脑袋说话：“蓝蓝，你打算在宿舍里长住了么？”
兴中华嗤的笑了，伸长手往上拍他脑门：“别老给人家起外号，一八几的个头给你这么一叫，就跟养了个宠物狗似的。”
十一翻个身趴着，仔仔细细的打量蓝回，评价道：“像德国的牧羊犬，体型膘壮优美，又聪明强悍。”
“他哪能跟那种品种纯正又名贵的犬比，他顶多就是街头到处转悠的没节操的色狗。”兴中华语言十分刻薄，见当事人不为所动，又道：“小蓝，前两天晚上我在苍元路好像看见你了，是吧？”
蓝回态度不明的应了声，继续埋头扒饭。www.dizhu.org肚子饿了，残茶剩饭也吃得香。
兴中华也不追问，拉上被子盖好，两好枕在脑后，目光直直盯在头顶的床板上，自言自语道：“明天开始上书法课了，我连笔都还不会拿，可别把老师气死才好。”
“果果，我教你吧。”十一吊个脑袋下来，“我爷爷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书法家，但他的毛笔字却写得极好，我小时候跟他学过一段时间，后来七也一直教我。”
兴中华投了个怀疑的眼神给他，但心里却是相信他的。在一起住又一起学习了两个月，他已经知道这两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小子在专业知识上要比同级生高出许多，而各种文理知识则学很得笼统，连冷门的古典文学也有涉猎，而且好像还很喜欢诗集，枕下总放一两本，有时会在睡前或晨起后看到两人窝在一起念诗，开始听时，感觉挺怪异的，久了又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雅致。
十一当他是默认了，隔天上午在小多媒体教室上完两节书法理论课，吃了饭回到宿舍，他便很有兴致地摆上笔墨纸砚，把想睡午觉的兴中华压在桌前，手把手的教他执笔：“毛笔字的关键是笔法和字法。苏东坡说，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意思是掌内要如握鸡蛋一样使虚力，这样便于运笔……”
“虚了笔都掉出来了，还运个屁！”兴中华嘟嘟嚷嚷，小心的调整自己的手势。
“我爷爷就是这么教的。”十一严肃道，“你要好好学。”
三七趴在床上看了他们一会儿，抽出枕下的文学鉴赏课本，翻了两页，脑子就不自觉的天马行空了起来。自从出岛后，他已经很久没练手脚了，学校现在的课比较单一，而且很多东西都是以前学过的，有些学生打了考勤后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甚至连有些专业基础课也是兴致缺缺，他的时间比较充裕。上次和十一去买画纸时，在建安路看见一家道馆，或者应该去道馆报个名，放学后找人练一场也不错；还有就是十一的文化课……
“十一，找个家教教外语吧。”这门课他实在没办法，本身程度也一般。
“嗯。”十一应声，依然很认真的握着兴中华的手练习钩回和推出。
在一群艺术生中找出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外语家教着实不易，三七也没功夫去管这琐事，当晚便打了个电话给叶加。两天后，叶加跟他们约了个饭点，把一个相貌斯文的年轻男人带了过来，就简单介绍了一下就急匆匆回店里了。
三人边吃饭边聊，大致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商量好补课时间和地点，隔天傍晚一放学，展允就抱着书到宿舍来了。
三七本打算去道馆看看的，想想还是改明天，一起坐在桌前听了两节课，感觉不错，展允性格温和又很有耐心，专业能力强，十一不会像往常一样看到英文字母就烦躁，这样的授课方式很适合他。
各自的事一安排好，时间忽然间变得紧凑起来，两人一开始有些适应不良，但几天后就都习惯了。
这周五晚上，蓝回又外宿了，十一的家教课因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取消，他兴致勃勃的抱了一堆零食到三七床上，一边吃一边和兴中华聊天。自两人成为伪师徒关系后，感情也突飞猛进，时不时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贼兮兮的。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兴中华从被子里伸了只手出来，看也没看就往上铺丢。十一拿起来接通，嗯嗯应了几声就挂了，侧头道：“明天不用回去了，爷爷和四哥过来看我们。”
三七正往不小心被踢得瘀青的小腿上擦药酒，闻言应好。
十一坐起身，拈了粒橄榄放他嘴里，盯着他的伤处问：“馆里的师傅有宁珂厉害么？”
三七摇头，把橄榄核吐掉，张嘴又要了一粒，含含糊糊说：“师傅们练拳的主旨在于强身健体，而宁珂却用于战斗，所以他的攻击力、暴发力和应变能力要强很多，他们打不过他的。我喜欢宁珂式的打法，直接又刺激。”
“那放假了再去找他……”话没说完，听见下铺叫他，忙探下头：“什么事？”
“下来看电影。”兴中华勾手指，目光诡谲带色。
十一立即拿了几袋零食下床，两人背靠墙粘在一起，一人一只耳塞，目光烔烔的盯着屏幕。一开始还是边吃边看，没多久就停手了，面色浮起些许红润，连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灼热。
操！兴中华低咒，把笔记本往十一膝上一放，匆匆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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