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炽金铭印（2）（1/2）
青池最终还是追回了她的驴，取回押金，但代价是早班迟到了。
脸色沉痛地收工回来，她碰到了脸色更加阴沉的柏舟。
按照如砚那耿直老实的性子，恐怕将她半天如何喂驴、夜中如何找驴的事一五一十、毫无遗漏地汇报给柏舟听了。
想到这里，青池心情顿时愉快了些。
然而柏舟的情绪仿佛更加复杂。青池进入他视线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按住了手臂的某个位置。青池能够看到，那里隐约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金色细链。
天魔铭印。
“所谓的永生秘法，被我们称为‘永生之契’，”梦境中的少女这样与青池解释。“永生之契是无法解除的枷锁，会不断吞噬我们的记忆，越是重要的记忆，越是理想的祭品……可以说，长生也是一种刑罚，得到永生的那一刻，就是刑期的开始。”
青池忽然意识到，柏舟应该也是一位永生天魔。罗浮虽然没有着重叙述，但重启铭印显然不是一件小事，而是魔君独有的权能。世尊厦皇令如砚跟着她，恐怕也存心防止她与其他魔使接触。
只不过他们未曾料到，还有一位潜藏在梦境中的魔使，而青池通过了她设置的考验。
青池左右张望，见如砚不在，呈出一只纸叠的蝴蝶递给柏舟。“感谢如砚一路的护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烦请您转交。”
纸蝶上设有一个巧妙的风咒，可无风而振翅。青池看如砚在山野间露出了迟缓的惊奇，就料想那九天之上，恐怕无趣得很。
第八重天，倏忽海之滨。
如砚刚刚完成了复命。白衣的世尊放下手中的卷宗，叹了一声。
他的视线已经飘远。
高天之中，肃穆的中元天庭如同一座祭殿，而六座中最华贵的两座，千万年来都是虚席。
“既然‘道路’重启了……”
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倏忽海的潮声变了。这是如砚第一次真正见到传说中的纪梦碑语。
无数个声音组成一个声音，无数个意志汇成一个意志。
低沉的，高亢的，稚嫩的，衰微的，无数支流向一处奔涌。像是无数人，也不像任何一人。
“……最可敬可畏的尊者，将和它的敌人一同归来……”
“跨越过那道门扉，它将更加不可战胜……”
“那曾带领你们繁盛的，也将降下毁灭。渺小者无法承受伟大的旨意……”
九重天的圣钟响起。
下六层天界一时陷入了混乱。旧日天神却无不保持了沉默。
白发的星史官颤抖着伏在地面。他明白这钟声是为了久违的四位世尊的重聚而响起。但是与暌违千年的重聚相比，究竟是什么使得这些大神重聚，他竟不敢想象。
除了隐位的九元真宰和首生之神女殷，常位的四位世尊分为秩序与变动两组。与凡人尽善尽美的想象不同，上古众神敬畏皆具。作为世界根基的世尊，他们无需用高大的形象吸引人们的崇拜，威严就是他们的自身。
恩惠与刑罚，机巧与厄运，这是诸神试图掩盖但也无法逃脱的，世界的本质。
他们见证过许多世界的毁灭和再造。毁灭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事。不朽者的长生，已经算不得一种“生”。如今劫难已经激不起他们的兴致。
除非，为了某些人的归来。
“厦皇哥哥，纪梦碑真的说话了？”
一名红衣女童带着她的侍者出现。女童红衣如火，是四柱世尊中的顽主，司厄者七流。
七流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当做一场难得的聚会。她的侍者是一位俊朗少年，正弯腰为她梳发辫。不断有火星从她发丝间逸出。
司厄是最不受欢迎的灾神，她虽然年若幼童，除了侍者却没有同龄的玩伴。
七流从小就尊敬厦，更喜欢跟着弥津胡闹。古神的观念中没有善恶的分野，但司非式微却令她又恨又怕。曾经她私自到人间游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在她玩的起兴，鼓掌庆贺一场蔓延一月的大火灾时，从天而降的漆黑之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她的一只手。
若不是厦拦着，式微还打算斩下那对闯祸的脚。被斩下的手掌受到天罚，无法复原如初。世尊之体近似永生，灾厄之手，即使斩断也无法自然消除，随意丢弃会不断引来灾难，最终她的侍者用她的头发编成了一道绳索，将那断掌悬吊在她胸前。
白色氅衣少年浅笑着抚摸女童的头顶，“纪梦碑不会说话，它只会体现真宰的意志。”
真宰隐位时，七流还不通世事。她晃了晃头，招呼自己侍者，“流煌，来陪我玩。”
远远地，另一组尊侍走来。是美青年弥津，他拖着一只银口的烟杆，正向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求肯。“小清岚，你行行好，那是我顶喜欢的一件袍子，就帮我洗了吧。”
灵使清岚先向厦皇行礼致意。转身叉着腰，对弥津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弥大人！您贵为世尊，在外说话怎可如此随意！”
“这不是你不愿意帮忙么……”
清岚正气凛然，“您当日私自下界，还与式君交手，却不肯说清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继续纵容您了，已经有很多人在谣传您滥用职权，行事无端。”
“他们没有谣传。”弥津笑着摆手，“这是事实嘛。”
“事实更加不行！”
最后出现的是式微，他带着剑使青渊，不作任何寒暄便落座了。
虽说是两仪四柱之尊，但在中元天庭，实际却有七个座位。
直到厦皇解读完所有预言，式微都没有任何反应。剑使青渊也学着自家主尊，板着张脸。
青渊大约想不明白，刑王式微是在当众走神，但没有人敢上前提醒。甚至胡闹惯了的红衣女童都规矩地坐着，左手握住悬挂的断掌。
“倘若魔君觉醒，旧纪元的天劫必将重启。”厦皇恐怕是在座唯一对此忧心忡忡的。“倘若吾主仍隐位不出，世界的结构将遭到严重的破坏。”
“这听起来，总比死气沉沉要好。”弥津垂目，“人神的纪元呐，稳定得乏味，如今天界就像他们的想象力一样萎缩无趣。而你如此自信，是因为‘圣婴’已经在控制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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