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1/2)
柳画梁没有半分犹豫,脚尖轻点,跃上半空,手中弦月划过一道巨大的半弧形直冲墨蛇的脑袋砍去,墨蛇闪身避过,大嘴一张便要咬他,柳画梁顺势将剑换到左手,剑锋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银白色的痕迹。
柳画梁动作飞快,他砍了数剑,却只绕着那墨蛇四周转,沾不上墨蛇的身子,倒被它逼得连连后退,墨蛇得意忘形,蛇尾往柳画梁的背后一扫。
空中忽然爆出一股墨汁,竟然是墨蛇巨大的身体忽然被割开了,崩裂的伤口流出的墨汁染黑了空中道道白光。
墨蛇这才发现,凡是弦月的剑锋经过的地方,剑的痕迹会化为实刃滞留空中,而这些实刃竟能伤人!
既然被发现,柳画梁愈加肆无忌惮,弦月在空中已留下成百上千道银白色的剑刃,有的背阔刃长,有的短促锋利,如鬼使的勾魂镰、斩魄刀,将墨蛇团团围起来,而在那些墨蛇可以避开的空隙,柳画梁早已持弦月久候,墨蛇的身躯巨大,却被逼得无法动弹!
“你既然不动,那就我来。”柳画梁微微勾起唇角,弦月刹那间斩裂空气:“弦月——断头台!”
所有的银刃在那一刻高速旋转着切入墨蛇的身体,它被切作数段,竟还藕断丝连地靠着那粘稠的墨汁挣扎,发出尖锐的狂叫声。
白辞青已溶化到胸了,见势不妙,将手往流墨台中一拍,墨蛇巨大的身体在半空散落下来,凝结成两只巨狮,巨狮轻灵,速度快得惊人,它们将那些尚未消失的刀刃当成跳板,身后如蜘蛛一般吐出一条条墨线,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绕着柳画梁旋转。
墨线浓稠漆黑,很快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论柳画梁往哪个方向,那网都跟随他而去,剑刺进去则像是捅进了漩涡之中,往外一拔,原先的裂缝便不见了,一时竟斩不断,墨线越聚越多,如影随形,渐渐变成筒状将柳画梁包围起来。
这墨筒长约三丈,两头分别守着一只巨狮,还在绕着线,企图将两头锁死。柳画梁一缩身,朝下面那只狮子飞去,墨筒随着他的动作急速变小,距离下面那只巨狮也越来越近,墨筒已经将那只巨狮的头笼罩进去了,柳画梁忽然向下劈出一剑,接着在弦月的化出的实刃上用力一踩,几乎就踩在狮子的脸上,身体借力从墨筒的另一端飞了出去,墨筒霎时间将底下的那头狮子的脸绞碎了。
空中那只哀嚎一声,亦化作墨水飘落。
此时白辞青已只剩头还在流墨台上了,柳画梁还没上前,他的面前便挡了一只巨大的鬼头,鬼头面目狰狞,血盆大口,看起来十分唬人。
但是比起前面两个,这鬼头却是中看不中用,被柳画梁当空一劈,便消散了,他将弦月举起来,对准了白辞青。
白辞青溶化的速度越来越慢,但已只剩下一双眼睛,见柳画梁靠近,他突然大叫一声:“易安护我!”
白易安立即从雅天歌手下退出,雅天歌一时收不住手,在他的背后生生砍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白易安却头也不回,他的剑锋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震得整个流墨台的墨汁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柳画梁已经和那双阴毒的眼睛离得很近了,手中的剑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压力拽住,他的面前仿佛挡着什么壁障,令他举步维艰。他恍若未觉,虎口在压力下已经破裂,满手的血顺着剑柄流下,在剑刃凝结,白易安的剑光离他已经不过数尺,但他不管不顾,仿佛就想拼着这股气势与白辞青同归于尽。
“你以为化墨之术只能做做把戏吗?自然要保障施术者顺利逃离。柳画梁,白费心机了,哈哈哈哈哈哈……”白辞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永远也抓不住我,我会活……”
他的声音截然而止。
雨声震天,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听不见,长鸣穿过雨幕,就在那半个头顶消失的瞬间,插进了浓如血水的墨汁里。
“易……易安……”白辞青的声音破碎,却仍然能听出其中的震惊。
白易安加重了力道,声音里满是刻骨的怨恨:“你竟指望我原谅你?”
“你害死我爹娘,烧毁白灵山庄,竟还指望我原谅你?!”
墨汁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长鸣的叫声越发凄厉,简直如万鬼同哭般震耳欲聋。
长鸣被吸住,直往流墨台中拉,白易安双手握剑,怒吼一声,硬生生将剑和那半个扭曲变形的头顶从流墨台中拽出来,甩向空中,柳画梁在空中划了道实刃,轻轻一踩,落在那身子前。
他的剑划过一道半圆,捅入白辞青身体里,墨汁和血液四溅,却被大雨飞快冲走,那钉在白辞青身体里的剑锋雪亮,如一轮弦月照亮天边。
“我体会过那种感觉”柳画梁轻声道,“在走火入魔之后。”
“爹娘教过我,性命这东西宝贵的很,除非堂堂正正对决,否则便是丢了柳家的颜面。家训不敢忘,是以绝望。”
“想来,如果我像你这般不择手段,也不必那么辛苦。”
“但是有的东西,你一旦选择,便永远也得不到了。”
闪电划过天边,白辞青的身体从流墨台中浮现出来,已然七零八落,他那扭曲变形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眼中的不甘凝结,也不知道这些话,他听见没有。
白易安回头看了柳画梁一眼,他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脚下被不断流下的血水染红。
“对不起。”白易安轻声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跪在流墨台中,长发散落,遮住了表情,洁白的衣服上全是染了血的墨汁,他的双肩抖动,却不知是哭是笑。
雨仍未停歇,流墨台边却聚满了人,有人高声叫道:“白辞青弑兄弑友,还是那藏心楼楼主,实在是败坏我们修仙界的名声!死有余辜!”
“这小子刚刚还护着他!如今又跪他,必定也是一伙的!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一时间呼声震天。
白易安一语未发,他全身都是软的,雅天歌那一剑根本没留情面,他此刻还能跪着已是不易。
柳画梁走到他身边硬是将他扶起来,低声道:“知道对不起,就给我好好活着,白灵山庄还要你主持。”
白易安声音和雨声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那天色漆黑,也不知道柳画梁是怎么听到的。
接着柳画梁提起一口气,他的声音在雨中传出数里,却是带着点戏谑的语调:“众位不必激动,今夜的戏是我和白……白少主商量好的,若非如此,如何让这老奸巨猾的狐狸放下戒心?那白辞青害死的哥哥,便是白少主的亲生父亲,此仇不共戴天,如何会和他一伙?”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们都是这位白庄主养大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有其师必有其徒……”
柳画梁直接落在这位说话的人面前,故作惊讶道:“哟,这不是林庄主么?”
人群中来不及撑伞的都撑开了结界,个个体面的紧。林庄主也不例外,由一个小姑娘打伞,身上整整齐齐,滴雨未沾,柳画梁却是一手血,一身墨,狼狈不堪,可他走过来的时候林庄主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柳画梁挤进他的伞底,在他身上嗅了嗅,道:“在下久有孟浪之名,不在乎,但我却不止一次见林老庄主在逛花楼,莫非你身上的脂粉味……”
“也是从那藏心楼里沾来的?”这句话很轻,几乎是贴着林庄主的耳朵说的,“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林庄主猛然退了两步,正想发作,可只说了一个字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柳画梁的眼神冷如冰霜,弦月尚未归鞘,剑身上被雨冲过之后还有浅浅的血迹,这个样子简直就像……
林庄主忽然想起他爹曾对他说过,千万不要惹白灵山庄的柳画梁,此人是个活生生的疯子,人称——
酒鬼,孟浪,杀人狂
这时,有人开口道:“既然从白……辞青房中密室里搜出这许多账本,他确为藏心楼楼主无疑,仅此一条便理当诛杀。今夜雨大,白少主和柳公子大战一场必定也有所损耗,不如二位先去休息,为防白辞青有什么后招,门口自然会派人守着,其他的事我们明日再议。”
说话的人是梅傲苍,众人纵然颇有微词,还觉得热闹没看够,却仍是给他面子,又加上这深夜风雨袭人,便纷纷散开了。
梅庄主扶住白易安,顺手在他伤口处灌了道灵力,白易安缓过一口气来,仍是有些恍惚。
“白少主,你伤得不轻,先回屋吧。”
梅傲苍看了一眼雅天歌,后者正围着柳画梁转来转去,他叹了口气,道:“他身上也有伤,天歌,你也带他过来。”
柳画梁一身凛冽的杀气还没收敛,雅天歌半抱住他时,他愣了愣,随即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踉跄而行的白易安。
柳画梁转过头对雅天歌道:“让你做个样子,怎么下手那么重……”
雅天歌一脸不甘道:“他打我可一点没留情面,我让他打死了怎么办?”
柳画梁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嘶”地一声按住了手臂,接着就推了雅天歌一把。
雅天歌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柳画梁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胡乱想些什么,道:“用了化墨术后的墨汁大概带着毒之类的东西,我怕沾到你……”
雅天歌急了:“受伤了?我说要帮你,你真是……”
柳画梁身上沾了不少墨汁,此时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还想推雅天歌。
雅天歌强硬地按住他道:“这些东西伤不了我,魔气比它毒多了。”
柳画梁只得作罢,两人跟着梅傲苍一起去了白易安的院子。
白易安脱了上衣趴在床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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