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修）（1/2）

才走进屋里，一股老人身上的腐臭和着药味迎面而来。www.dizhu.org飞白立刻用手帕捂住鼻子，面上露出嫌厌的神色。她怀疑自己是来到了幽冥地府，光线暗淡，空气沉滞，一截惨青的，遍布着老年斑和褶子的枯木，陷在泥沼一样的床榻里，偶尔动一动，示意自己还活着。飞白终于开了口，“您始终不露头，我还以为您早寿终正寝了呢。”她始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老爷子模模糊糊看见一道深红的身影，忽然叹了口气。一双浑浊老眼陷在眼眶里，形容可怖。“你是来讨债的么。”他喉咙一动，说话也很吃力，仿佛是有浓痰堵喉。飞白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就是您想说的吗。”飞白很冷淡，转身要走，“那我就回去了。”

他咳嗽了一声，“丫头，当年……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要怨的话，就只怨我一人。”飞白静静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所以，您要我如何？”

顾老爷子闭上眼，半晌又睁开，气息低沉。“你母亲她的牌位，我已叫人送进祠堂。族谱上，也会有她的名字，以全她生前之愿。”

哦，飞白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的母亲盼了一辈子的东西，一个不算过分的名分。活着的时候求不得，她死了很久之后才被提起。娘亲死了，葬在哪里，如何落魄，谁为她伤心，飞白也不清楚。如今他想用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抚平她们母女这些年吃的苦，不啻痴人说梦。

她踱着步子，慢悠悠道，“我娘亲她也不通得很，既然生前被夫家人嫌弃，含羞忍辱的过了半辈子，死了竟然也要做他家的鬼。”她的声音也尖利起来，一双幽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起来比他还像一个鬼。

“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能有一把荒草遮身，就足够了。留在这里让她被被蛇虫鼠蚁啃噬？那才是真的不孝。”飞白的笑意没到眼底，更显得阴郁。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他充满褶子的脸抽搐了一下，飞白却上前一步，不让他再说出来。“祖父。”她凝视着他衰败枯瘦的脸，一瞬间就要说出最尖刻最痛快的话来刺激这个行将就木的人，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做有失身份的事，口舌之争实在无有意义。“您年纪这么大，就不该再操心这些事。”她面无表情，“是福是祸，自有天意。您要放宽心才是。”小丫鬟送来参汤，浮着薄薄的参片，顾飞白接了过去，给顾老爷子舀汤，看着如孝顺的孙女。www.dizhu.org

老爷子牙关紧咬，不肯吞咽。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洇湿了衣领子。飞白见状，也不勉强，将碗放在小几上，转眼就走了出去。

林林还在叮叮咚咚弹琴，这妮子生性好强，不愿被人小瞧，只好背后下苦功。小黛劝她歇一会，她只嘴上应了，手上却不曾停下动作。林林弹得手指痛，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烧着，她想起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那些少年热切渴慕的面孔，桌肚里的一叠书信，一句句或热辣或含蓄的话，都像小猫爪子一样在林林心里抓挠，抓出心里黏黏糊糊的痒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本来就不甘于平庸。飞白又指点她。在逐渐融入她们的圈子后，风头渐起，对献殷勤的人也并不那么的入眼。只是溢美奉承之词听得多了，说不得意那是假的，林林走着路，春风得意，裙角都是飘忽的。

林林嘴角一翘，露出几分狡黠的颜色。然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渐渐的淡下去，换了气恼。总有例外让人恼火，陆坤大抵就是这个例外。

和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少年比起来，他的淡漠和疏离反而激起了林林的好胜心。她并不稀罕自己那些得来不费功夫的谀词，当这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那么得不到的就在心里痒了起来。

陆坤在学校里是个有名的冷面郎君，平日里也不与众人亲近，面对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冷淡。虽然礼数到位，可那似嘲非嘲笑的眼神总叫人心里不舒服。她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他竟然，竟然看也不看！难道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林林生出些许不服气来，有心想驯服他，可又没法撂得下面子，白白丢了淑女的脸面。因为得不到，她总想刺一刺他，也好叫那双眸子也能注意她。何况陆坤本身也确实算的上是青年才俊。

因怀揣着一腔少女心事，她自然也将飞白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林林咬着唇，眉目泛出倔犟。为什么事事都要听凭别人做主？飞白限制她和男孩子交往，难道男女之间就只有情爱吗？

她赌气，却也不知道是赌谁的气。偏偏又横生事端，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人给了她一封信笺，署的是陆坤的名，内容却将她由里到外地羞辱了个遍。说她浮夸虚荣，徒有其表。

林林看了，气得浑身发抖，虽然理智告诉她未必是他的亲笔，然而少女的自尊心却受不住，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在宿舍里辗转许久，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书信去找陆坤。温柔的表面被撕裂，林林怒气冲冲，直接劈头盖脸地砸向陆坤。

她红着眼睛，直接拦住陆坤的路，很有单刀直入的意思。顾林林的秀眉拧起来，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身为同窗，就算我有什么不对的，令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至于到写信攻击人的程度！我算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虽然性子疏冷，却也还算是个君子，谁知你，你不过如此下作，让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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