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小尼姑年方二八,便被师父削去了头发。www.dizhu.org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霸王别姬》
立夏一过,雨水就明显多了起来。午觉起来天就开始憋着一股热潮,教室像是个旺火上的蒸笼,闷得喘不过气。
幸好大雨冲散了一层热度。噼里啪啦的雨拍打在窗玻璃上,淹没了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也为讲台下蛰伏的骚动打掩护。其实平时老师也不大管的,因为这里是高二H班,三中的问题少年集中营。
三中是省重点,一个年级有八个班,从A到H,水平也是由高到低。A到D班在楼上,E到H班在楼下,一个楼层阻隔了两个世界。孟肴在H班算不上高个子,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他老弓着背埋着头,不仔细向他的地方望的话,H班好像没这人似的。
然而这仅仅是看起来。
周五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孟肴就掐着时间迅速地站了起来。他在门边一转身,贴着墙壁一路狂奔进了楼上的厕所。里面还没有人,只有蓄水缸哗啦啦地流着水,混着窗外的雨竟有种诡妙的合奏感。孟肴不自觉松了口气,梭进了最后一间厕所锁上了门,他没有使用厕所,只是静悄悄地躲在里面。
渐渐地,厕所里的人多了起来。孟肴弯下腰透过门缝偷偷往外望,看见门外有三四双脚。大概是觉得孟肴这间厕所久不曾有动静,门外的人的不耐烦地踹了门一脚:“妈的这格到底有人没人啊,清洁大妈又锁了吗!”
孟肴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他噌地一下直起身子,涨红着脸想要出声,张开嘴却又怯懦地咽了口了唾沫。“有人...”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孟肴本来想要粗着嗓子正大光明地喊一声,谁知一发声却是夹着嗓子的,又细又尖,有一点恶心。
他话音刚落,隔壁间就响起一阵冲水声,门口的人终于得了空位,孟肴却还是能听见他细碎的牢骚:“他妈的是牛屁股堵厕所了吗......”
孟肴尴尬地涨红了脸。他神经质地蹲在了便器上方,模拟着上厕所的姿势,仿佛这动作能增强一些底气。他蹲一会儿站一会儿,一直熬到了厕所回归最初的平静。孟肴抬起手表看了看,六点整,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分钟,连各班值日生都已经来厕所清理好工具离开了。www.dizhu.org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回到了教室。
雨势渐歇,楼道间竟有些凉意。孟肴推开了后门,教室里空无一人,黑板上还有老师的板书,桌椅仍横七竖八地摆着,垃圾桶外围了一圈溢出的纸团。
这份芜杂的平静反而让孟肴松了口气。他熟练地拿起扫帚开始打扫,一路扫到了他自己的位置才发现椅子上空荡荡的——他的书包不见了。
孟肴苦笑了一下,握着扫帚的手背有些发白,然而他只驻足了一小会儿,便又开始沉默地忙活起来。
天色暗得教室里影影绰绰,负责清场的保安大爷走到教室门口,头也不抬地准备锁门,正在收拾的孟肴听见响动,急忙仰长脖子叫道:“大爷,等等,我还在里头!”
“啊?”保安惊讶地叫了一声,“怎么又是你小子?!快点,我还要赶去吃饭。”保安对着孟肴挥了挥大手。
“好的好的。”孟肴手忙脚乱地把拖把摆回讲台边上的工具区,穿过一排又一排的桌椅往后门跑。一片昏黑里他不小心撞上了桌角,疼得闷哼一声,不自觉停下脚步揉了揉侧腰。
“赶紧啊!我这一天学校要锁多少个门你知不知道啊,等一个门五分钟,十个门就要一小时......”保安见孟肴停了,又开始不耐烦地咧咧起来。孟肴急忙赔着不是,忍着隐痛走出了教室。
“你书包呢?”保安打量了一眼两手空空的孟肴,孟肴愣了一下,抿了抿干裂嘴唇,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耷拉下脑袋。保安突然扬长着声音哦了一声,“楼下那书包是你的吧。”
孟肴眼底流露出一丝空洞的茫然,抬头对保安僵硬地笑了一下,保安便也冲着他嗤笑一声。这笑短而促,有些意味不明的优越感。
孟肴走到了楼底的时候,雨水已经淹没了楼外门口一大片区域,形成一个难以一步跨越的水潭。而他的书包就丢在这水潭的中心,充当着垫脚石的角色。
孟肴用牙齿左右摩擦着自己干裂的嘴唇皮,这是他焦虑的时候无意识的小动作。他咬下来了一小块唇皮,扯开了唇瓣上一点小口,淡淡的血腥味在他的舌尖蔓延开。这微渺的铁锈味稍微安抚了他的情绪,孟肴垂下了眼睛,慢吞吞地挽起裤脚,淌进了水潭里弯腰捡起来书包。
书包浸满了泥浆,又脏又沉,孟肴不敢抱在怀里,只能伸长两条手臂提到前方。他的球鞋也湿透了。孟肴的鞋子质量都不好,特别是夏天很爱闭汗,久而久之就有点脚气,老是蜕皮瘙痒,指缝间还会出现一些细小的裂口。这下在搅和着乱七八糟浊物的泥浆里趟过,孟肴就感觉脚不大舒服,好像能感知到细小密集的细菌从破裂的伤口里侵入嫩肉,渗入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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