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卤肉卷（1/2）
当天晚上，迎接杨璃璃的自然是来自杨妈的一顿数落：“你脚上长牙了？鞋子穿半个月就要换穿半个月就要换，以后干脆别穿鞋，天天打赤脚算了，反正你也不爱干净！”
杨璃璃耷拉着脑袋挨训，一直忍着没回嘴，听到最后才梗着脖子喊：“我什么时候不爱干净了？我每天都洗澡洗头发啊！爸爸才不爱干净！”
无辜的杨爸冷不丁膝盖中箭，连忙过来灭火，拉着杨妈柔声劝道：“行了行了，孩子都说了是对门的搬家车按喇叭按迟了，你骂她干什么？”
杨妈睨了丈夫一眼，又去看垂头丧气的女儿，脸上有些讪讪的，声音也低了下来：“那家也真是的，这条街孩子这么多开车还不小心点，要是撞上了看他们怎么赔。---”
杨爸一手揉着妻子的肩膀，一手摸了摸女儿乱糟糟的短发，黑红的圆脸上绽出深深的笑纹：“还好我们璃璃机灵，及时躲开了才没受伤，不然爸爸妈妈可要心疼死了。”
杨璃璃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然后拽着杨妈的衣摆晃了晃：“妈妈，不用给我买新鞋了，把鞋子送到吴爷爷那里修一修就行，反正是在家里，穿什么都可以。”
杨妈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幽幽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快去洗澡吧，楼上蚊香都点好了。”
这条街做生意的人家都是两层楼，杨璃璃家也不例外，为了节省空间，通往二楼的楼梯砌在客厅的外墙上，顺着楼梯上去，二楼有一条窄窄的走廊和两间睡房。
杨璃璃念小学以前是和爸妈一起睡的，三年前就搬到隔壁自己睡了，那是她自己的小天地，所有摆设都按照她的意思来，东西也都由她自己收拾，杨爸杨妈很少干涉。
在杨璃璃的记忆里，杨爸杨妈好像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包包子蒸包子，早上七点准时开张，通常她在被窝里挣扎着不肯起床的时候，楼下的包子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杨璃璃其实很羡慕慕容和周周，他们的父母工作时间都很规律，朝九晚五，准时准点上下班，晚饭后还能带他们出门散散步什么的，不像杨爸杨妈，每天晚上都要早睡，白天也要补眠，根本没空陪她。
杨璃璃的生物钟跟父母差了几个小时，晚上睡饱了，白天没人看顾，自然撒丫子到处疯，变成附近的家长教育子女的反面素材。
慕容和周周的家长倒是很喜欢杨璃璃，尤其是满脸络腮胡的慕容老爹，每次见到她都要把她抱起来掂掂重量，用刺刺的胡子去蹭她的脸，不过这几年杨璃璃大了一些，他就不怎么抱她了，只摸摸她的头就作罢。---
周周的父母表达喜爱的方式相对含蓄一些，自从知道杨璃璃经常替周周打抱不平，夫妻俩经常让周周带些零食给她，有时是进口的巧克力，有时是酸酸甜甜的水果软糖，杨璃璃记得这份情，不管多讨厌数学，周周爸爸来班里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努力去听讲，暑假之前的期末考还破天荒得了个六十分。
杨璃璃很清楚，除了两个好朋友的父母和至今没有孩子的商店刘叔叔，整条桑椹街再也不会有哪个大人喜欢她了，但是，对门那间叫“守诺”的书店开张以后，这个局面好像发生了改变。
书店的老板姓薛，这个姓氏杨璃璃之前只在电视里看过，是薛丁山的薛，可这位薛伯伯和他的小白脸儿子薛诺身上一丁点薛丁山的武将气质都没有，反而像是很怕羞胆小的样子，每天只捧着书本缩在店里不出门。
半个月过去了，杨璃璃越来越纳闷：不是说到了新地方的人都要拜码头吗？他们怎么都不跟其他人说话啊？
她小小的疑问很快就由耳听八方的杨妈解答了。
那天的晚饭有杨璃璃最爱吃的烤鸭腿，她乐不可支，啃得满脸油花，心里别提有多美了，突然听见杨妈用一种很忧伤的语调说：“那个老薛也蛮可怜的，先前那份工作多体面呀，搞学术还是做研究什么的，谁知道受冤枉丢了饭碗，老婆要跟他离婚，把房子车子全占了，逼得他在外面待不下去，只能带着儿子回老家来熬日子，唉，太可怜了，也难怪爷俩都不爱串门子……”
“哎哟，人家现在还有钱开书店呢，没你说的那么惨。”杨爸试图缓和一下妻子的情绪，却挨了一记白眼，憨憨地笑笑，过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叹气，“老薛昨天来买包子，张口就要二十个，我多问了一句，他说他还在学做饭，怕做不好饿着儿子，唉，真是不容易……”
杨妈同情心泛滥，眼眶都红了：“那孩子长得可真好啊，才来了几天就瘦了一圈，肯定是营养跟不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怎么能光吃包子呢。”
杨爸拽着袖子给她擦眼睛，试探着问：“你要实在看不过眼，咱们就帮帮人家吧？”
杨璃璃竖起耳朵听了一阵，闷头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接下来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觉得很不舒服，胸腔里好像塞了一块石头，堵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就算用力把石头挪开了，下面还藏着一泓泉水，泛出柠檬一样的酸。
这种感觉在她的世界里是很罕见的，只在第一次遇见被小胖子欺负得想哭又不敢哭的周周时出现过一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她都快忘记了，可现在它又冒了出来，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强烈得让她愿意暂时忘记那只壮烈牺牲的拖鞋，忘记她单方面跟那个叫薛诺的小白脸结下的梁子。
头顶的吊扇嗡嗡转着，半个月才能吃一次的烤鸭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向来把吃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杨璃璃却突然丧失了食欲。
如果薛诺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烤鸭腿就好了，她在心里很小声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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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杨妈在厨房悉悉索索忙活了好久，端出一大碗喷香的卤肉卷，朝门口的杨璃璃招招手：“你把这个送去给薛伯伯，就说今天家里做多了，请他们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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