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一(1/2)
后面几天早上来唤苏禾起身伺候的人就换了, 江沅没有再出现,苏禾有些奇怪, 问身边的人:“你们有谁认识江沅吗, 最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人?”
“小禾怎么有心思关心起下人来了?”
还没等旁人回答,周湮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过来,接着一身青衣的他到了屋内。
“我不来时没听人提起你问过,一个下人才几天不见就挂心了?”
“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会说话,就问问罢了。”之前想过了, 现在他毕竟住在周府, 人在屋檐下, 苏禾懂得避几分锋芒。
“他寻常与你都说些什么, 讨得你欢心, 为什么为夫跟你说什么你都不高兴?”周湮似笑非笑。
知道不会有结果,苏禾也就没有再继续深问。
“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你来了府上这么久还没去看看府中的景致呢。”周湮执了他的手, 温声细语, “以后也可以出来走走,对身体好, 不必一直闷在院子里。”
苏禾诧异,随即低下头:“长公主会同意?”
“你是我光明正大接进府的,没有人能说你什么。”
以前周湮是从来没有陪着苏禾这样出来散步的,现在牵着人在府里慢慢走, 还一边跟他解释周围的情况,什么花什么时候开,什么季节最好看,当真就好像丈夫带着夫人出来散心一样,一路心情格外不错。
两人一路缓缓而行,隐约有下人侧目,苏禾有些不自在,但周湮却始终气定神闲,他一路带着苏禾去了莲池,还未走近便能嗅到一池清雅荷香。
“难怪近日不见,没想到周大公子原来是在金屋藏娇。”一声朗然,分明正是携爱妾前来的罗垣。
苏禾站在周湮身边,弱柳一般被周湮扶着,即便是素淡白衣却掩不住明艳光彩,罗垣这专爱美人的一眼就露出了惊艳,眼中暗光一闪。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周湮不大喜欢他那样的目光,把苏禾护在怀里:“他体弱,不宜久行,我先失陪带他回去,王爷你先在此陪佳人赏荷吧。”
“舍不得美人受累啊这是。”王爷哈哈一笑,对一边的玉夫人打趣,“没想到周大少爷如此怜香惜玉。”
罗垣一而再再而三的话把玉夫人的视线吸引到了苏禾身上,仔细打量,玉夫人也是美人,旁人寻常对她赞赏的都是美貌,她自然对别人的容貌也多有在意,她一直自认是拥有难得的样貌,世间少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但是眼下一见到苏禾也是不由愣了愣。
即便他很安静,但那种眉眼间带出的明艳很难让人不去注意,她也是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心神皆动。
“怎么,玉儿也觉得那位公子好看?”
然而周湮已经带着苏禾走远了,玉夫人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就收回了视线。
“只许王爷瞧美人还不许旁人看了,王爷怎如此霸道。”玉夫人娇嗔。
“玉儿这是吃醋了不成,本王当然还是最喜欢你。”罗垣享受着这种调情乐趣,低声哄着佳人高兴。
于是玉夫人开心了,又是娇俏一笑,“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上次来的时候那边的花还未开。”
再次回到莲池的时候罗垣正带着玉夫人在喂水中的锦鲤,几尾小鱼在桥下争相吃食,玉夫人身姿娉婷,被逗得连声巧笑。
看到人回来,罗垣拍干净手上的残渣:“听闻堂兄前几日得了一方砚台,还有几幅不错的字画,不知可否赏玩一二?”
周湮跟罗垣两人素来都爱古玩字画,平津城里平时谁得了珍品都会邀上志同道合的人一道赏玩品鉴,跟罗垣这倒不是头一遭,于是三人移步去
了周府专门修建的一个收藏珍宝的楼阁。
宝阁内两人就这方面尽兴谈了起来,又说起对刚才看的那几幅字画的见解,玉夫人不懂这些正百无聊赖的喝着茶。
身边带着的侍女手拙添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了出来,一滴溅落到了玉夫人的袖口,当即吓白了俏丽的脸要跪下,却被玉夫人眼神淡淡一扫便止住了动作,面如死灰的僵着退到一边站着。
玉夫人今日这身衣裳是番邦御贡的雪丝绡锦裁的,这种锦缎轻柔如烟云极是稀罕,蚕丝非要五年才吐丝结茧的天翎蚕不可,这种丝极为细腻柔滑,听说一年难织成一匹,只有皇室才有资格用。
而且就算是皇室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用的。
而六王爷罗垣,则是最爱拿这些珍宝来讨美人欢心的。
玉夫人随意把袖口上的茶渍一抹,那里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痕迹,这雪丝绡锦哪里都好,就是容易沾上印子。
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喝茶,抬手间却忽然发现一直簪在自己发间的银簪不见了,遂要出去寻找。
“让下人去吧,反正也没走多远的地,应该很快就能寻到。”罗垣到底是心疼美人,遂如是说。
“是那支玉芙蓉花簪,妾身还是亲自去吧,总归在这里也插不上什么嘴。”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你那宝贝簪子啊。”罗垣失笑,“去吧去吧,别的不喜欢,就喜欢那素银簪子,美人心当真海底针。”
领着几个侍女离开宝阁,之前倒茶的侍女也在其中,刚一出了门,玉夫人脸上倨傲凌厉的神色就瞬间不掩了。
“方才倒茶都倒不好,这双手还要着干什么?”语调很轻柔,她将侍女的手轻轻拉起,感受到对方的惊恐惧意,却悠闲的指尖点着侍女的手背,“真好看,砍下来一定也很好看。”
“我知错,夫人饶命。”侍女吓软了腿立刻跪下磕头求饶。
“小声点,是要我把你舌头也割了吗?”玉夫人不愉。
于是那侍女不敢再出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之前还想爬王爷的床,你看王爷看你一眼了吗?”玉夫人是个记仇的人,
但凡有妄图越过她上位的人,通通都不得好死,“你这点姿色王爷还是瞧不上,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的丑东西。”
这些人哪里配和她抢东西?
教训了人之后玉夫人心情似乎好了些,整理好仪容之后带着人继续去寻落下的簪子,沿最开始过来的路返回去,她自己也在小心寻着,亲自弯着腰仔细寻找。
“东西要是找不到,你们的眼睛也不用留了。”
侍女们个个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睁大了眼睛开始一寸一寸的寻,他们都知道玉夫人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也没人敢有丝毫怠慢。
“你们去那边看看,我去前面找找。”
然后就沿着小径独自一人一路往前找了过去,裙裾摇曳而行,回廊一转是一处花园,不过现下里面的一棵古树下正站着一白衣昳丽的公子,身形颀长,亭亭而立如芰荷。
真是个谪仙般的美人,玉夫人驻足,下意识攥紧了交握的手。
“夫人是在找这个吗?”苍古树下的苏禾浅浅的微笑,将手里的银簪递还。
玉夫人神色如常,正伸手要拿的时候苏禾开口问:“这簪子,是旧物吧?”
“是多年前,恩公所赠 。”秀雅的十指将簪子握住,眉眼盈盈,没有一丝不和顺的乖张。
“一面之缘,徒手之劳,夫人如今已入高门,还记得当年的恩德。”
“当然记得。”垂眸出神间脸上又敛去几分寻常的张扬艳色,低婉沉静,“那年的事能记一辈子的。”
“夫人是江南人吧,这簪子跟你很配。”
眼中光华一闪,玉夫人明媚一笑:“多谢。”
寻到簪子的她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苏禾面前,略微踌躇,又好像在等着什么。
两个姿容不凡的人就这样以一种十足微妙的方式,站在树荫下,像是一幅宫廷工笔画。
“夫人回去吧,不然王爷该来寻你了。”
像是点醒了什么,玉夫人微微黯然,但很快恢复如常,她把簪子簪上,竟福身仔细的行了个礼,小心得好像生怕有那么一点不端庄:“那我以后,还能到府中来找公子吗?”
苏禾看着她,像是在打量她到底是何心思,久久没有说话。
“是、是我唐突了。”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她掩饰下眼底的不自然,“我先走了。”
说完急急转身要走,仿佛在紧张的逃避着什么。
“妗儿。”
玉夫人的脚步猛然顿住,心都跟着狠狠一颤。
——我叫玉妗,公子可以唤我……妗儿。
“我如今,还能叫你妗儿吗?”
那道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却发现不知不觉已眼眶湿润。
“当然,当然可以,这是妗儿的福气。”
他的这一声“妗儿”好像消除掉了两人间无形的隔阂与疏离,瞬间拉近了距离,也把她瞬间带回了四年前,变成了那个纯质无害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懦弱自卑,现在面对着好看的公子就觉得手足无措,像是怕他知道自己变了模样,又像是因久不相逢怕他淡了关于自己记忆。
但之前想说却又不敢开口,怕显得多管闲事的话,现在终于能出口:“公子怎么在周府上,为何……为何会是这般境地?”自然看得出周湮对苏禾的意思,玉妗似乎不知如何启齿,顿了顿才委婉说出来。
“忽遭噩耗师门落败,我受伤武功尽失,一言难尽。”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如今困落在这高门宅院里,就好像本该遨游九天无所拘束的凤凰折了翼被人趁机拘捕在金玉囚笼里,只能任人赏玩,玉妗惋惜心痛,隐隐对周湮生出几分恨意来。
“可惜妗儿如今无法替公子解围,难报公子当年救命之恩。”她也道出她的难处,“六王爷虽待我极好,但我也知他素来风流,此恩不长久,只是他权势滔我不能不从。”
都是身不由己,两人似乎不禁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无奈感来。
不过六王爷既然肯为她遣散后院强夺雪莲花,那肯定这薄幸公子对玉妗的恩宠,其实并不如何浅薄。
但玉妗不喜欢六王爷肯定是真的,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王爷爱她美色,她要人上人的地位,这点苏禾还是看得出来。
不过玉妗如今说这番话倒有几分急着撇清关系的意思。
为什么要急着撇清关系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种隐秘的情思生了出来,却都心照不宣。
这里毕竟是周府,两人不敢久会,只约了下次相见便匆匆分别了。
虽然独处时间极短,但这次见面就好像久别怨侣流乱里蓦然回首,虽早已过尽千帆心路沧桑,却发现终于遇到了那个自己千百度寻找的人。
回去之后侍女见玉夫人眉眼含笑,知道她现在心情正好,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今日得见苏禾,这大概是玉妗这几年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绝处逢生。
自四年前一别,这个人曾多次出现过,不过每一次都是在梦里。
四年前玉妗才十六岁,那年她亡了母亲,父亲重病,姑姑说她并非爹娘血脉,白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报恩了,于是她被姑姑卖到了大户人家宅子里去当婢女。
买她的是王员外家的大夫人。
起初她只觉得那真是菩萨一样的人,待她极好,给吃给穿教她规矩,却并没有让她干过活计,员外家的婢女都这般好的待遇吗?
后面她才知道原来大夫人买下她,是想把她送给王员外,以此来对付当时正深得员外宠爱的四夫人——员外新娶进门的花魁柳烟儿。
她没来得及被大夫人送给王员外就被善妒的四夫人给发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刻薄可怕的嘴脸,柳烟儿久经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打骂起人来就跟乡野泼妇一样狠辣无理,还下作。
诚然柳烟儿也是个美人,不过她不够玉妗的美貌。
且她心眼极小,讨厌任何妄图顶替她位置的人,也憎恶所有身份低微却美貌的女子。
后面弄垮了大夫人的柳烟儿自然盯上了无主护持的玉妗,没人管玉妗的死活,柳烟儿随意打骂折磨。
那段时间真是生不如死,玉妗几乎把这世上最难听的话,都从柳烟儿那里听完了。
她恨柳烟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然后啖其血肉,她甚至做过这样的梦,疯狂血腥却畅快,不过没到最后就被柳烟儿用鞭子抽醒了,身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大夫人不是看不起我风尘出身吗,你们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一句话,泄愤的柳烟儿把玉妗送到了花楼里去。
玉妗当然不想在这里被人糟蹋,她偷偷逃了,不过慌不择路竟然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房间,遇到了她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她惊惶推门进去躲藏时,看到妆台边坐着一个绛红衣裙的美人,华丽的裙摆勾着金线,显出有致的身形,和那段细到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折了的腰肢。
凳子空着,美人漫不经心的侧坐在妆台上上妆,挽着的长发里插着珠翠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到了肩窝,红衣宽大的袖口垂着,冰雪一样白的小臂露出,玉苏生香,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片胭脂纸,正抿在唇上。
镜子里映出了那张脸,妩媚而风情。
只这样淡淡一个侧影,玉妗便看入了迷,一时竟然忘了躲藏。
接着受到惊动的美人斜斜瞥过来一个眼神,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就是今晚这里要捧出的花魁玉姑娘?”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但是玉妗不敢惊叫,怕把外面的人给招来,只能讷讷点头:“是。”而后反应过来什么又急急摇头,“不不……我不是,我不当花魁,你比我好看你才应该是花魁。”
这人明明长得比自己好看不知道多少倍还问这个,像是在戏弄自己,玉妗却开始自惭形秽起来。
“姑娘也是个美人。”红衣美人从妆台上下来,点头说,“嗯,这样正好省事,我想做这个花魁,今晚我替你。”
玉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别怕。”美人走到玉妗面前从她发间抽了一支步摇给自己戴上,满意道,“我有个想杀的人,今晚估计会买下花魁,我代你吧免得你要遭罪。”
然后就蒙着面纱出去了。
玉妗震惊于对方能将“杀人”这两个字说得如此轻巧,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出去看了楼下的人争相叫价想与花魁共度良宵,待一切落定后玉妗才又躲回了美人的房间。
不过她没想到美人没有带着人去为花魁
侍奉恩客专门准备的地方,而是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玉妗躲在柜子里,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细响,忍不住透过缝隙往外看,正巧看到一冷峻男子将美人压在妆台上啃,横躺上身的美人娇笑着去推拒,雪白的肩头露着,侧头时视线正好跟通过柜子缝隙偷看的玉妗对上,对方甚至笑了一下。
她从前哪里见过这等露骨的画面,但也隐隐也只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玉妗不由心中狂跳,像是揣了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捂都捂不住,刚刚那一眼,她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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