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老矣（2/2）
“谢谢师公。”叶星天笑道，听话的盘膝坐在他面前，敞开所有防御，任由王遗风冰寒的内力灌入他的经脉之中，将那犹如炸锅一般的内力暴力捋顺。
……
萧杀比叶星天伤得更重一些。
他本就是百八十岁的老人了，若不是内力深厚，早已是行将就木油净灯枯的老叟。但他之前十年一直被囚禁少林达摩洞，颇有亏损。好不容易逃出了少林寺，之后也是诸事不顺，愤郁于心。
先是挑恶人谷失败，为泄愤去瞿塘峡找王遗风的徒孙，结果又被那个小兔崽子摆了一道，从头到尾是个麻痹他们请君入瓮的陷阱不说，本人还被那个小家伙溜了七天七夜。
一大把年纪了，身体真的有些吃不消。
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来到南诏皇宫做供奉，大鱼大肉的还没吃几顿呢，追兵就来了。
他与王遗风之前的拼斗消耗不少，不计后果的强行撤离，除了自身的内力反噬外还结结实实让王遗风正在比斗的内力落在身上，而叶星天虽然是仓促
一击，但到底是内力雄厚之辈，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叶星天吐了一口血还能站起来，甚至继续战斗也没什么。可萧杀就不行了。
萧杀带着韦柔丝逃出了龙啸宫，甚至没能支撑着跑多远，只勉强寻了个僻静地方，便把韦柔丝丢下，自己扶着假山石哇哇吐了起来。
韦柔丝跟在他身后扶着他，一脸担心的拍在他的后背，“师父，您没事吧？”
萧杀连吐几口血，总算缓了一口气，不停的咳嗽着，摆了摆手让韦柔丝放开他，颓然坐在石下，沧桑虚弱的说，“老了老了，不行了……不服老真是不行了。”
韦柔丝跪坐在他身边，拿着治疗内伤的丹药给他服下，趴在他的膝头道：“我不准您这么说！师父年轻着呢！您还能再活一百岁！”
“嘿嘿……”萧杀嘿嘿一笑，有些吃力的抬手抚摸着她卷曲的发丝，血红的眼睛流露出丝丝温柔，慈爱的道，“傻丫头，这天底下，又有谁能不老？为师的身体本就亏空的厉害，若是能养好还能多活几年，养不好就是强弩之末。如今又受了王遗风一掌……
怕是好不了了。
为师只是不甘，恐怕看不见王遗风下场凄凉的那一天了。”
韦柔丝：“……”
她柔顺的趴在萧杀的肩头，听到他叹息一般的缅怀道：“为师前半生，一直希望能得到师父的认可。后半生，一直想要证明，我比王遗风更强，告诉严纶，他选择王遗风舍弃我是错误的。
……但现在看看，怕只是一场妄想了。”
他半生都在为“报复”而活，报复放弃他的师父严纶，报复抢了他的位置的师弟王遗风，报复背叛了他的感情的圣女，报复阻拦了他的抱负的陆危楼……可临了回头看看，似乎一事无成。
萧杀能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为此更加颓丧失落。
半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人皮袋子，缓缓塞进韦柔丝手里，叹息着说，“为师大约是快不行了，今后也没人顾着你。”他轻轻拍了拍韦柔丝的头，说，“师父知道你在找这个，拿回去复命吧。”
“师父——？！”韦柔丝抓着皮袋，扭头盯着萧杀，失声惊叫。
萧杀莞尔，闷咳两声，虚弱的笑道，“傻丫头，为师玩手段的时候，你妈都还没出生呢。就你这小鬼儿，还能瞒过我老阎王的法眼？
为师仇人遍天下，又被少林的秃驴关了十年，十年前你不过是个初初入门的小姑娘，实力不济，想要活下去给自己找了个主子，师父不怪你。
只是，你今后也要多留个心眼，那李倓……绝非善类。”
“师父……”
“乖，走吧。为师活着的时候威名赫赫，自然可以压得住各路牛鬼蛇神。可为师要是不行了……嘿嘿。
我这一生，我没儿没女，只有你一个徒弟，在师父心里就跟自家姑娘也没什么两样。这东西给你，不论你将来把它献给谁，都算一条安身立命的资本了。”
武林上更新换代极快，每天都发生着各种事情，血眼龙王萧杀作为十年前就被囚禁的失败者，是个实打实的过气儿魔头。
这种陨落的“大人物”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除了与他切身相关之人，除非他再次腾空出世，不然连作为大伙儿口中热切谈论的谈资都没有。
那么萧杀又是何得何能，在销声匿迹十年之后让南诏王与李倓这等“国家级”大人物费心劳力的把他救出来、然后好好关照着呢？
原因很简单，除了他本身罪大恶极容易牵动中原武林的神经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一件至宝级的国宝。
——《
山河社稷图》。
那是一副详尽的描绘了大唐乃至周边国家的山川河流走向的超级地图，对于江湖人来说也许并不是很重要，但在行军打仗之人眼里，却是实打实的无价之宝。
但没人知道萧杀把山河社稷图藏在了哪里，这就是不得不把他救出来然后交好他的理由。
萧杀是个残忍而又多疑的人，十年没落后的今天，他对自己昔日属下的忠心抱有严重的怀疑，哪怕那些人看上去费心劳力的救了他。
——十年啊，真的不会生出自己的心思吗？
推己及人，假如自己的上司被囚禁了十年——且极有可能会继续关下去，萧杀是绝不可能想方设法的把他捞出来的。
他只会取代那个人，占据他的财富和势力，说不定还会设法杀了他，以绝后患。
如果捞了……那肯定是有不得不捞的理由。
总之，被迫的，绝不是因为可笑的忠心。
因此，虽然蝠王与鼠王看上去忠心耿耿萧杀也做出了一副相信他们的感动模样，但实际上他一点都不信，甚至可以说——相当的戒备和警觉。
他不信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在这种情况下，韦柔丝的试探在他眼里昭然若揭。
不过，韦柔丝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他能够容忍。并且，他自信自己的实力，就像强大的雄狮，只要他在一天，所有人、所有的小心思都得暗中捉摸或者死死憋着。这也是他们心怀鬼胎却不得不于他虚与委蛇的原因。
因为他够强！
……但如果他们发现当年威风凛凛声振寰宇的雄狮已经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