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寄（2/2）
他想了想，对叶星天说，“我觉得，她来找你，应该是为了你哥。
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擅长隐藏躲避，除了彼此，很难有人能准确掌握行踪。若是她想通过你找到你哥哥，并不是什么奇事。”
叶星天掩面叹息道：“她大概是……为了楚姑娘来的吧。”
“哼……”岳沐晨冷笑一声，眸中冰清透彻一片，不置可否。“想见她吗？我去接她。”
……
胡小虎和岳沐晨两人一起去了驿站，很快找到了对着红叶发呆的林舒怡。
黑衣乌发，正当妙龄的小姑娘暗沉沉的，几乎没有一丝装饰。
胡小虎跟林舒怡打声招呼，进了店里，只剩下林舒怡牵着白马，与岳沐晨相伴同行。
山道上，两人沉默无言，唯余马蹄得得之声，一下下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如今枫华谷，肆虐的红衣已是昨日黄花，歹毒的天一唯余无主尸人游荡，为应对红衣教而驻扎于此的神策营，亦功成身退。
林舒怡看着左右的风景，几乎找不到曾经的样子。
明明只不过才半年而已。
忽然，一路沉默的岳沐晨开口了，“你来做什么？”
林舒怡微怔，回过神来冷冷的道：“找叶星天。
我妹妹没了，他却只往谷里送了一封信，别说找我爹请罪了，连尸首都没送回去，我娘几乎哭瞎了眼睛。
我来亲自问问他，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岳沐晨道：“从咱们把她落在荻花宫，她就已经没了。”
林舒怡道：“可我听说有一种尸人，名叫塔纳。虽然是活尸之身，却依旧有神智尚存。上次武林诸侠围攻红衣教，我万花谷也有不少弟子参与，他们回来说，云萝就成了塔纳。
那么问题来了。”
林舒怡眯了眯眼睛，周身寒意逼人：“已经变成塔纳的云萝，究竟是为何再次死去？难道你们以为，我妹妹的死是简简单单一封信就能说得清的？”
她顿了顿，忍不住又道：“你们最好把这件事尽快说清楚，我爹和我娘，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虽然语气不好，但岳沐晨却还是从中发现了隐约的担忧。
“……哦？”这就有意思了。气势汹汹来找小叶子算账的家伙，其实在替他担忧？
岳沐晨足下微微一顿，落后了林舒怡半步，清冷透彻的眼眸微眯，打量着林舒怡纤细的背影，忽的一声轻笑。
林舒怡骤然转头，神色不善的盯着他：“你笑什么？”
岳沐晨清秀的脸庞带着意味莫名的微笑，玩味非常：“我只是忽然很想知道，你急匆匆赶过来找小天……究竟是为了小天还是楚姑娘。”
林舒怡苍白的脸颊顿时浮上两抹红晕，如朝霞映雪，明艳可人，有些狼狈窘迫的炸毛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叶公子是我妹妹的人！”
岳沐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然而对方这欲盖弥彰恼羞成怒的激烈反应，却已经证实了他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的猜测。
果然，这一直标榜自己是疼爱妹妹的好姐姐，心底喜欢的居然是妹妹的恋人。
可真是一位好姐姐呀。
如今妹妹死了，这位好姐姐，是不是还想深明大义的替妹妹照顾“妹夫”一辈子？
岳沐晨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毫无笑意，唯有冰冷的讽刺与愤怒，如凛
冬将至般将寒意蔓延，直至生命凋零冰封大地。
他注视着林舒怡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默默移开目光，通透的眼眸幽深一片。
林舒怡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激怒了同行之人，令人不齿的暗恋心思忽然被人揭穿，她无法遏制的感到羞耻和尴尬，甚至是自我厌弃。
她就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垂头丧气的走在前头，纤细的手指不安的扯着垂落胸前的发丝，满目茫然失落，闷闷道：“……我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但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姐妹的男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染指的。”
她说着，还自我肯定的用力点了下头。
不能动摇。
……虽然暗恋的心思无法控制，但林舒怡觉得，人之所以有别于禽兽而被称之为人，就是因为还有可以控制自己真实想法与感情的礼、义、与道德。
有所为，有所不为，才能被称之为人。
便如她与云萝之间。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可当年在金水镇，她们姐妹俩之间已经很明确的说清楚——她不会追求叶星天，而云萝不会放弃，那么她无论多么喜欢，都不会对妹妹喜欢的人出手。
因为她珍惜与妹妹之间的姐妹之情，也因为她重视自己的承诺。
她有欢喜的情意，却不愿放纵这不应有的感情破坏对于她来说更加重要的东西。
所以，暗恋永远只会是暗恋，可望不可即。哪怕有一天叶星天昏了头反过来心仪于她……她也会拒绝。
岳沐晨淡淡道：“但云萝死了。”
林舒怡僵住了。
云萝死了，所以喜欢她的恋人不再是对姐妹的背叛。
云萝死了，往事的承诺便没有了意义。
云萝死了，即便是真的与她曾经的恋人在一起，也无损任何情义。
她与叶星天再无关系，恢复了追求的权利。
岳沐晨语气清淡，轻描淡写的言语却如一把尖刀，捅进林舒怡心里。将她那束缚自己的窗户纸，无情捅破。
困于道义的感情不可宣之于口，那么，如果阻碍实际已经不存在了呢？她还会老老实实的远远看着，错过自己的感情吗？
岳沐晨微翘红唇，恶意流转。
‘不，叶公子很好，但不适合我。’
林舒怡心中默默的想，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压下被岳沐晨三言两语挑的风起云涌的心思，冷着脸道：“我知道云萝死了，不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走吧，别废话了。”
岳沐晨笑了下，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低头沉默的走着，具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