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2/2）

可是为何太子会拿这件事情来要挟陆知恩？纵使他知道陆知遇的病，应当也仅限于两年前见到的表象，甚至不知这病症具体为何，是否会致命，又怎么会拿陆知遇的命来威胁？

赵宸只觉这件事情疑点重重，光是一个陆知恩知道的十分有限。

而且而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

他觉得，这件事或许与当年大皇子之事有关联。

*

九月十九，很快便到了。

陵王府的人早就在外等候了。吉时方到，身着嫁衣的陆知遇便由哥哥陆之彦亲自背着送上了花轿。

送嫁的时候，沁阳长公主作为嫡母，不停地用手绢拭着眼泪，府上平日里伺候陆知遇的丫鬟婆子们也是一个劲儿地在哭。直到鞭炮声响了，方才将妇人们的哭声盖了过去。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出府的时候，陆知遇也是掉了眼泪的。按照习俗，新娘子出嫁时须得哭，若是出嫁时没有哭的姑娘，会被视作是没有教养的人，传为笑柄。陆知遇虽不齿，却也是真切地落了泪的。

陆府，竹苑。

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怕是日后再也无机会回来了。往前去往陵王府的路漫漫而无归，再往后，她再也不能活得像在父母身边时那边无拘无束。

送嫁的时候，按照规矩，长嫂顾岚是不能来相送的。因此顾岚在前一夜便去探望过她，还给了她一对她亲手所制作的合欢铃。

陆知遇没有拒绝，收下了。

顾岚也不曾多言，她是知道的，陆知遇对她一直心存不满的原因，那也一直是她的心结。

因此，她也没有多停留，只说了一些珍重的话语，便离开了。

离开前，陆知遇忽然叫住了她。

陆知遇问她：你出嫁的前一日……可是我这般心境？

这话问得有些不着边际。

顾岚不是她，又怎会知她今日是什么心境？可陆知遇就是觉得，这婚嫁乃是听命于父母，并非自己所能操控之事，既不从心，又要远离至亲身边，嫁去的却是一个自己本不愿嫁的人。

她问顾岚，无非是想试探顾岚当年嫁给大哥，究竟是她移情别恋，还是出自无奈之举。

可，是哪种心境又能怎么样呢？一样的不讨好。若是移情别恋，则她对不起陆之遥；若是无奈之举，则她对不起陆之骁。

陆知遇又何尝不明白顾岚当年所面临的两难境地？

只是，大哥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神，二哥是她认为的这世上最温柔之人，两个都是她至亲的哥哥，她根本无法面对大哥之举深深地伤害了二哥。

她是见过顾岚和二哥在一起时的样子，又怎能接受有朝一日她摇身一变忽然成了大哥的枕边人？

可，顾岚自小同她一起长大，她妹妹顾芷更是她的闺中密友。顾岚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

她回答说：或许，有些相似吧。

到了现在，坐在去往陵王府的花轿上，陆知遇还能清晰地记得昨日顾岚的话。

“知遇，我与你相同又有不同。我们顾家虽未涉朝政，却也是世世代代都本分的生意人，家规甚严。我是长女，婚嫁之事本就没有发言权，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你怨我的这些年，我无话可说。是我太懦弱，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辜负了之遥。可自我嫁给之骁的那日，便断了对过往的一切念想。人的这一辈子那么长，若是总活在过往岂不徒增了烦扰？知遇，你听我一句，若是今日你所嫁之人并非如你所愿，便也试着让他成为那个你所愿之人吧。”

陆知遇看着手中的那对合欢铃。

虽是手作，却精巧无比。顾岚的女红她是知道的，自小她便常做些小东西送给她。这几年，她也曾以长嫂的身份做了许多姑娘家喜欢的物件，甚至有一年，为她做了件衣裳，可她通通都拒绝了。

那件从大哥府上送过来的衣裳，甚至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这对合欢铃，就是五年来她第一次收下她以长嫂身份送给她的礼物。

眼泪不知怎的就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滚烫。

陆知遇将合欢铃握在掌心又放在心口处，悲痛难忍，脑中都是刚才从家中出来时，爹爹、三哥、还有沁阳长公主看她时的模样。她把所有人的脸都记下了，唯独，忘了她的亲生母亲。

她无法想象若是娘亲还在世上，今日见她出嫁，会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