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归来(2/2)
那被骂的老者刘焕,见到那冯老开口骂人,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颜色。
“冯老,若非刘某看你虚长几岁,给些薄面,我定饶你不过!当年此言论也是你附议过的,如何就变作了我跟着辉昌侯叫嚣?恕刘某直言,在场各位,哪个能撇清与此事关联?这件事,怎就成了我刘某一家之事,一家之言了?”
那冯老有些气不过,嚷嚷道:“那还不是受你蒙蔽?!若非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老头子一把年纪,要附议你做什么?当年若非你拥护新主,想找倚靠,我们这些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人,何苦跟着你瞎折腾!”
“你——你好不讲道理!”那刘焕气急,简直有些吹胡子瞪眼了。
那身旁众人见这二位讨论朝政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又窝里反起来,赶紧互相劝慰一通,拉起了架。
那刘焕被人拉开,心头着实恨得厉害,他自那一堆簇拥着他的人中跳起脚,疯了一般地嚷嚷道:“冯老,你不是说陶夫人妖孽?我刘某人今日就公然与你唱起反调,不仅要唱,我还要公开支持皇上纳妃,你信且不信,我这会儿就要到皇上那里告发你!”
那冯老没想到刘焕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险些“嗝”的一下就此倒地不起。他拨开一众拉扯着他的人,老当益壮地迈了腿,指着刘焕的鼻子骂道:“你这老泼皮,臭不要脸,你要告就告,我还不信皇上是非不分,听信谗言!”
谁知,大魏的这位新任皇帝就是这么的是非不分,听信谗言……
丰泽楼,洛阳城中颇具特色的地方酒楼。
“喂,听说了吧,冯老被抄家了。”年轻的武官新贵从面前的小碟中夹起一颗落花生,放进口中细细嚼了几下,望着对面那位同僚道。
他那位同僚是个胆小怕事之人,闻言四周看了,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又压低声音缓缓道:“听说了,好像是他公然辱骂陶夫人之事。没想到,咱们这位皇上,还是个痴情种呢!”
“胡说什么,皇上一向是非分明。为宠妃出头实则假,借题发挥才是真。你可曾记得,这冯老从前可是太子阵营,与陆氏走得颇近……”那年轻武官挑了挑眉,大有一副天下大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样子。
这样一提醒,对面那人才后知后觉起来。
“你是说……”那人心中咯噔一下,睁大了眼睛望向面前之人。
那年轻的武官,随即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陆氏,应该还没有死透。”
……
与此同时,这丰泽楼的另一侧,一身黑衣的江骋撩开衣摆落座下来。
初秋的暑气未去,他又着急赶路,此时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一样。不用对面之人邀请,便捧了他那面前的一碗酸梅汤,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那方才火烧火燎的嗓子才平复了些。而后他望着那对面而坐的男子,开口道:“公子……”说话的时候他蹙了蹙眉头,显然离他不远处的那处雅座上,方才那一席言论被他听了个正着。
他对面的男子带着斗笠,此时听见他说话,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那斗笠垂下的纱帘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微微浮动,掀起一阵不小的涟漪。
似乎是嫌这纱帘局限了表情,这男子抬手,蹙着眉头掀开了纱帘。
那纱帘后是一双深邃柔和的眉眼,沉静,却又风起云涌。
“陆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或多或少的疲惫,“不过,我们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骋一怔,用那仅剩的一只右手摆正了眼前的碗碟。思虑片刻,他又抬起眼来:“公子想去见当今大魏这位圣上吗?”
萧子杞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敛着眼皮,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末了,在江骋以为萧子杞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又抬了眼:“江骋,你恨他吧。”
江骋没有想到萧子杞会说出这一句话,他愣了一愣,神色沉下来,却是没有说话。
似乎是料想江骋不会开口,他叹出一口气来:“江骋,我恨他。”
江骋“刷”得抬起脸来,便看到萧子杞那一双斥满血丝的要漫溢而出的仇恨。
“可是,我明明恨他,却不能杀他,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欢白白送死。”萧子杞的身子颤抖起来,“是我对不起无欢,对不起你们……”他的声音中隐隐有些哽咽。
“对不起……”
江骋受到萧子杞感染,那向来冷面的他,脸上难得的现出了悲戚的神色。
他想开口去劝萧子杞的,但那话到了嘴边,却又私心地说不出口了。
他闭了闭眼睛,用力地忍了那一腔澎湃的心痛,突然公事公办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公子,吩咐投药的水井已全部投药完毕,这几日罢,这洛阳城四周的疫情大概就能控制住。”
萧子杞闻言,低下头去,勉强压制了那脸上的悲恸颜色,有些公事公办地应了一声。末了,才盯着江骋低垂的眼睫,又问一句:“那施药情况呢?”
江骋一顿,如实道:“施药要直接对洽京兆郡,我们搭不上这条线。”
萧子杞原本还想要说一个名字,然还未出口,却突然想到自己南下时,元恪那一系列拔掉他关系网的动作,便知自己熟识的那人,怕是也用不上了,便神情低落地点了点头。
“这两日,便入宫吧。”他道。
江骋的神色亦有些低沉,闻言,他又抬起头来:“那用不用提前放出我们回京的信儿?”
萧子杞摇头:“不用。”
这般说罢,他又顿了顿。
“我想,元恪他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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