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 禁忌（1/2）
在瑶光反抗之前, 诺曼一把抓住床单罩在她的脸上，然后捞起水壶，将水倒了上去。
床单很快吸足了水，变得沉重而厚实, 沉甸甸地压着, 让她无法呼吸。一种死亡临近的恐惧感袭击了她, 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拼命挣扎起来。然而, 手脚被缚, 所有的反抗都是枉然。
越是挣扎不脱, 就越是恐慌, 越是恐慌就越要挣扎，这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手腕脚腕被绳索勒破, 有了红色的血印, 但她感受不到疼痛。
明明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亮光, 长久未曾有过的恐慌一下子蜂蛹而上, 几乎要挤破她的心脏。
瑶光的人生中，有过不同的男人, 和他们周旋、纠缠、碰撞，却谁也不爱谁也不恨。因为他们只能得到她的人，却走不进她的心。
但, 这一刻，她恨诺曼。因为他剥开了她的伪装，逼她记起了过去, 在他的目光下，她赤条条的，无所遁形。
将人逼进死角，这并不是诺曼的风格，他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龄，任何事都有分寸，会留有一丝余地。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看见她无望的挣扎，脸上露出恐惧，他有一种发泄后的快感，仿佛能够一雪前耻。但，光是警告，还不够。
他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弓起右腿，顶住她的身体，镇压下她的躁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手中毫无迟疑，将剩下的半瓶水如数倒了上去。
对她，他不是没有心平气和过，和颜悦色地找她谈条件。可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却根本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几次三番当众挑衅他，使他在学生面前出丑、难堪、甚至颜面全无，让教官的形象大打折扣，这笔账不能不算。
她是他所有学生中最桀骜不驯的，像是一颗脱轨恒星，在宇宙中乱闯乱撞，搅乱了他们所有人的轨迹。瑶光，在燃起他胸中熊熊烈火的同时，也激发了他从未有过的征服欲。
这世上，再野再狂的马，也会有被驯服的一天。而他是她的教官，对此义不容辞。
冰凉的水飞快地冲出水壶，掉落在瑶光的脸上，透过床单的布料钻进她的口鼻。眼里、鼻里、口里、耳里，无处不是水的气息，这一刻，窒息的感觉是如此明显。偏偏，挣脱不了。
她想求饶，可一张开嘴，水便鱼贯而入，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想呼吸、想喘息，可鼻口中皆是水，每一次吸入的都是水的腥味，直呛肺叶。
瑶光浑身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双手紧紧握成拳。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让她无法集中起精神思考，只剩下痉挛。对她来说，溺水是世上最可怕的极刑，心灵上的恐惧远胜于□□上的伤害。
极端的反应让脑中出现了幻觉，时间倒流，彷徨中她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一个邋遢肮脏的小孩，在人世间沉浮，最终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她的生父生母是海外华侨，因为某种原因，将她丢弃。在陌生的国度里，作为异族人，又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自然是被人肆意欺虐。她要生存，想活下来，就不得不放下尊严，克服恐惧，丢弃道德，违背意愿，在茫茫人海中流浪、乞讨、行窃……做尽了各种坏事，可还是吃不饱穿不暖，每一天都在恐慌中度过。
一次偷窃失手，她被当事人抓了。在这法律不健全的年代，动用私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受了皮肉苦之后，他们并没有放过她，而是在她身上绑了石头，扔进湖里。
她清楚地感受到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侵入她的口鼻，让她窒息。耳中所听见的只有水声，像地狱恶鬼的呢喃，无孔不入，撕扯她的神经。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如此清晰，仿佛黑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要将她生生拽入地狱。
在她溺水之前，被捞了出来。她像搁浅的鱼，苍白无措地大口呼吸空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不想，却再一次被抛进水中……沉沉浮浮，如此重复几次，希望和绝望一再交错。
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体罚太沉重太深刻，以至于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在社会的最底端苟延残喘，可是命运却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脱胎换骨，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和人生。
忘掉过去，展望将来，她也确实做到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不堪的记忆全都作了古。没人记得她曾是徘徊在异国街头的流浪儿，曾因偷东西而差点被淹死，大家只知道，她是蒋瑶光，是民国大总统的养女。谈笑之间，便可生杀一个人。
但，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去遗忘，唯有一样，深刻在骨髓里永世不忘，那就是溺水的感觉。
她强大、冷酷、残忍、娇艳……用各种伪装粉饰自己，他们看到的，只是她想让他们瞧见的。同样，他们爱上的，只是她精心刻画出来的一个角色。真正的她，隐在这层层面具之后，而藏在这重重伪装之下的，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偏偏，诺曼在今天无意打开了这扇挂着无数枷锁的心门，触碰到了她灵魂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她的弱点，她的禁忌，却也是最真实的她。
一抹血渍染红了床单，虽然面积不大，但印在白色上面，却是触目惊心。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可是，疼痛救赎不了她，恐惧还是无处不在，刻在灵魂上。
蔓延在空中的沉寂，让狭小的空间更加压抑，困兽斗让她心力交瘁。
不知过了多久，紧贴在她脸上的湿布终于被拉开了，空气充盈鼻间。但，她一时间忘了怎么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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