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2）
他擅自退掉了宿舍，跑去赖在文思凛租的公寓里，父母得知后勃然大怒，连一向护短的文母也无法再继续纵容他的胡闹，她掺杂着电波颗粒的声音尖利又刺耳：“文思恬你还要脸吗？妈妈跟你讲的话，你一句都不听！做人都不会，你还上什么学！”
一无所知的文思凛还在球场上打球，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束手就擒，等待父母从百公里之外飞车赶来，把他抓回去做隔离，免得他把文思凛也给传染了。
其实他没那么害怕，心里觉得无所谓的，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文思凛不仅没跟他在一起，甚至还交了个男朋友，孤独和抑郁让他这样痛苦，可他还是活下来了，就算父母把他抓回去关起来，情况又能坏到哪去呢？
他的灵魂被囚禁着，身体在哪里都无所谓。
不过还是像从前一样，封闭的小卧室，灰暗的房屋顶，无眠的夜晚，无望的爱情，说不定运气好，他就可以在某个柳絮飞荡的清晨，悄无声息地死去，帮助大家一起掩盖掉这个小房间里腐烂扭曲、见不得人的感情。
电话里的父母还在怒吼，文思恬趴在床上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亲了亲他的枕头和被子，准备与它们告别了。
然而他没有等到父母一脚踹开门把他拎出去的那一刻，他等到日落西山、薄暮四合，只等来了一个神情凝重惊惶的文思凛和父母的死讯。
他猜想，也许是愤怒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他们在高速公路上与一辆满载着咸鱼罐头的货车发生了碰撞，家用轿车像苏打饼干一样被碾得粉碎，变形的车门被甩出了接近50米远。
他的父母以一种骇人的惨烈死在了抓捕他的路程中，而自己这个罪犯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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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剑把他送出了医院大门，他们之间罕见地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栾剑从不会让他感到不自在，永远能适时地找出话题来与他交谈，现在却也没什么话可讲了。
他在办公室里那些干巴巴的劝导，连他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
文思恬露出跟平时一样清淡的笑容，说道：“栾剑哥，我走了。”
栾剑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只道了一句别。
他没像平常一样百般叮咛，亲热地摸他的头，把办公室里所有的零食都拿出来给他带走，他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医院。
文思恬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那个胖胖的身影消失在自动门的后面。
他想，栾剑不会再欢迎他的造访了，也不会像对待兄弟或朋友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了，文思恬能敏感地感受到他的吃惊、排斥和无言以对，他曾想，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接受他的疯狂，那这个人必然是栾剑。他足够包容、足够开放，对所有人都有悲悯之心，也很疼自己，说不定他会叹一句：“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一句就够了。
可他还是失败了，没人会站在他这边的。
父母不会，朋友不会，更不要提匆匆路过的看客们，他实在太信心满满、无法无天，他仗着文思凛对他的宠爱强迫他接受了自己的爱情，可其他人并不会被这些糖衣炮弹所迷惑，他们当然能看出他是个怪物。
他错过了公交，只好穿过凌冽的风雪往家里走去，气流逆着方向摩擦着他的脸颊，又麻又痛，他裹紧围巾，天气实在太冷了。
“恬恬回来了？”文思凛听到门口的动静，在厨房唤他，文思恬应了一声，走进水雾缭绕的厨房。
文思凛正在煮铜锅羊肉，一桌子肉红脂白翠叶绿蔬，他穿着杏色的薄绒衫，凌厉的眉眼也柔和起来，他总是这样，只要看到文思恬，整个人就似猛兽见到幼崽，眼神几乎流出水来。
文思恬没脱外套，连帽面包服上一圈绒毛，圆鼓鼓的脸被风吹成粉红色，又被屋内的热气一烘，看上去像个包装精美的仙桃，不知道吃下去会不会长生不老。一身寒气的仙桃钻进文思凛怀里，冻得他一个哆嗦，盖上火锅盖子，把文思恬从一层一层的衣服里剥出来，问道：“你怎么越来越爱娇了？衣服也不会脱？”
这话混着温暖的湿气，文思恬感觉在外面被冻上的泪腺要解冻了，眼圈直发酸，闷闷地说：“哥哥你别不要我……”
“怎么了？”文思凛低头去看他的眼睛，被他躲开，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回来就这样怏怏不乐，“我不要你还在家里给你弄一桌子菜？”文思凛给他脱完衣服，捂了捂他的脸。
文思恬从文思凛身上吸了点精气，稍微振作了起来，本想再郁闷一阵，又怕火锅等不及，只好忍着心里的难过先爬上椅子吃羊肉。
肉片得极薄，略一过水就能去掉生血色入口，文思恬全神贯注地吃肉，不留神漏出一声叹气，文思凛想盘问盘问他，又看他吃得开心，深知文思恬的心思跟压缩饼干一样被他揣在小小的心脏里，他不想说谁也没法劝。
吃完火锅，他收拾完厨房，进卧室就看到吃饱喝足的文思恬窝在羽绒被里自闭，他手伸进被子里去摸他软软的肚皮，道：“文思恬，你胖成千层了。”
文思恬被分了神，也顾不得伤春悲秋，赶紧掀开被子观察自己的身体，也还好，就是比之前肥了那么小小一圈，只是冬天的膘而已。
“胖一点你摸着舒服。”他找借口，抱着文思凛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文思凛笑起来，文思恬哪里胖得起来，顶多是饺子皮多上三分厚度，嘴上说：“胖成小猪就可以割了耳朵卖掉了。”
文思恬呻吟两声，蹬掉裤子往文思凛身上贴，小声说着：“别卖我……”
他拥有的东西那么少，一个也不想再失去了，他要好好克制自己，不乱讲话，也不乱吃肉，尽可能长时间地保留住他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