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1/2)
因着郝氏的格外照看, 郝思媛在周家的日子过得是相当舒坦。只是眼下她也安不下心思享受这眼前的富贵安逸, 须知道多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那流言就好似天上的云朵, 飘啊飘的,谁知道哪一日就要飘到了这里, 得赶在前头, 好将这生米煮成了熟饭, 到时候便是姑母恼了她, 瞧在血缘的份儿上, 也终归会原谅她, 待她好的。
于是这一日风和日丽,郝思媛便如那一朵青莲, 漂到了宋胭脂的门前。
宋胭脂虽然不喜欢郝氏,可她自来不爱连坐,那郝思媛又生得好看,说话轻软有礼很是好听, 宋胭脂的心里就生出了三分的喜欢来。
“快坐。”宋胭脂挺着大肚子不好起身, 便笑盈盈招呼了郝思媛落座, 又吩咐秀儿:“赶紧去端了茶和点心来。”
郝思媛面含笑意落了座, 仔细打量面前这女人, 只觉她眸光清亮,容貌秀美, 倒不似她姑妈嘴里说的那般不堪粗俗, 不觉心里也添了几分好感。
瞧了几眼宋胭脂挺起的肚子, 郝思媛笑道:“有六个多月了吧!”
宋胭脂抿唇一笑:“姑娘眼神儿倒是厉害得紧,正是六个半月了。”
这话说的无意,可郝思媛脸上的神色却是骤然一变,随即笑道:“我哪里看得出来,是听我姑母说的。”
宋胭脂笑着点点头,就请郝思媛去吃盘子里的点心。
郝思媛捏了块儿荷花酥搁在嘴里,略一嚼,笑道:“味道极好,我在我姑母那里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荷花酥。”
宋胭脂脸上一红,笑道:“原是我怀了身孕后口味刁馋,这是四爷托人从外头捎带家里来的。”
郝思媛笑道:“怪道这般美味,原是专门买来的。”说着又去喝茶,不觉又笑:“这茶也味道新鲜甘甜。”
宋胭脂素来受不住旁人夸赞,由来生出了难为情的意思来,满面红霞,只一味的笑着去请郝思媛吃点心喝茶,倒是一旁的宋红樱和秋莲,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宋红樱因着听了那些风声,心里早认定这女人不怀好意,不然旁处那么多地方她不去,非要来她姐这里做甚?说不得就是为着见一见她那姐夫的。
她如今自然是不再惦记她那姐夫,可她也不愿意来个女人破坏了她姐夫在她心里的好印象,若是姐夫受不住这狐狸精的勾引,坏了他和姐姐的情分,她也是受不住忍不下的。
秋莲想的没宋红樱这么直接,她只瞧这女人一张妙口舌灿莲花,分明是个嘴巴如蜜的。那两颗黑亮的眼珠子,自打进了这院子就没半刻的消停,东瞟西瞟的,也不晓得打得什么鬼主意。
这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秋莲两弯细眉微微蹙起,心中渐生不安来。不安分的女人有很多种,心中所求也各有不同。这女人是不是惦记了四爷,或是惦记着做了四爷的妾,还是妄图正妻之位,如今都是含糊不清楚的。
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瞧姐姐又被那女人哄得高兴,倒也罢了,只静观其变,且瞧她存的究竟是哪个心思又再说吧!
这厢郝思媛正和宋胭脂说得欢,周武却打从外头家来了。
宋红樱一瞧见周武,立时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她就想要避开,可又瞥见那边儿那个女人,脚下就挪不动了。
于是叫了声姐夫,宋红樱就又坐回去了。不成,她得在这儿看着才是。她姐姐原是个精明的,可如今瞧着怀了身孕,整个人变得粗粗笨笨的,竟和这么个妖精一样的女人相谈甚欢,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怀孩子怀出了毛病来。
秋莲也起身叫了声姐夫,同样也没有离开,只是她的眼睛悄咪咪盯着的,却是刚进屋的周武。
周武没察觉自己被人盯梢,只提着一兜子黄澄澄的梨子一面走,一面冲宋胭脂笑:“你瞧我带了什么回来。”竟是丝毫没注意到,家里头来了个客人。
郝思媛心里稍有些不称意,脸上却依旧笑得和煦,起身福礼,轻垂额角低声说道:“表哥安好。”
周武这才看见屋子里多出来的郝思媛,微风淡淡,迎面卷来一阵喷香扑鼻的胭脂香粉的味道来,不觉皱起眉,说道:“你身上怎的味道如此大。”转头去问宋胭脂:“可觉得恶心,可有想吐?”
转眼已是六个多月的肚子,宋胭脂害喜的症状也轻了许多,如今胃口大开,一些香味儿气味儿的,也不似之前反应那般厉害了。
“无事无事。”宋胭脂有些脸红,转头同郝思媛笑道:“妹妹莫要生气,原是我吐得厉害,四爷叫吓住了。”
郝思媛笑道:“我自然不会在意,表哥表嫂夫妻恩爱融洽,我瞧着也高兴呢!”
眼见周武依旧摆着脸色,似是不大喜欢她,郝思媛也不好继续待下去,就笑道:“已经出来许久,该家去了。”于是福礼拜别。
宋胭脂忙叫秀儿去送,回头又去责怪周武不该如此无礼。
周武不以为然,随手将一兜子梨递给秋莲,捡了凳子坐下,板着脸道:“红樱秋莲出去。”
宋红樱见着周武自打见了那郝思媛就没好脸色,心里很是欢喜,心说果然她没看错人,她这姐夫是个顶顶好的夫婿。旁人都说他好色,分明就是诬陷,她姐夫心里果然只有她姐姐一个人。于是笑意满脸,欢欢喜喜出了屋子去。
秋莲脚步有些迟缓,她担忧地看着宋胭脂,心觉周武这气生得莫名其妙,她有些不放心。宋胭脂瞧在眼里,笑着使了眼色,催促秋莲赶紧走,没瞧见周武这厮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了。
果然等着秋莲走了,周武就开始抱怨:“我是老虎吗,看秋莲防我防的,好似她一出门,我就要打你一般。”说着斜眼睛:“也不想想看,我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宋胭脂本还笑着,听到这儿故意拉长了脸:“你这话说得甚个意思,这是嫌弃我是个力气大的。好,既是你嫌弃,那我这就叫了秋莲收拾了包袱,我娘家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周武最受不住宋胭脂说这话,忙笑道:“哪里哪里,我嫌弃自己也不能嫌弃了你们娘俩儿啊,如今你们俩就是我心头的宝贝,哪个也比不上。”
宋胭脂继续撅嘴,不高兴道:“原是为着肚子里的这个,若不是这个小东西,怕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
周武笑得更欢了,说道:“哪里哪里,看你说的这话,不是这个小家伙,你也是我的宝贝。原是因为有了你,我才知道这家原是这么勾魂摄魄的地方。我这阵子总往外头跑,梦里头都是骑马往家里赶呢!一说要走,我这心里就万分的舍不得。”
说得宋胭脂笑了,嗔道:“油嘴滑舌,没半句实话。”
周武忙皱起眉道:“怎么没半句实话,都是大实话呢!”说着拍胸脯发誓:“绝对没有半句虚言的。”
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周武才重新板起脸,点了点宋胭脂的额角道:“你这傻子,以后别谁来了你都欢天喜地的,那谁,就是我那舅舅家的妹妹,无事你莫要搭理她。”
宋胭脂不解道:“那姑娘温声细语,是个有礼的,你做甚这般说人家。”
周武回道:“你这人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瞧着生得机灵,却是傻的!”说着见宋胭脂不服气,还瞪他,周武就坐在凳子上,给宋胭脂一条一条的掰扯起来。
“你说,我那舅舅舅母好端端的,如何就放任了我这表妹在我家住着不回去呢?原来说是为着太太的生辰,可这生辰都过去了多久了,也不见郝家的人来接她。你说她那年纪,本该是出阁的好年纪,住在我家里却是不走了,你就不觉得奇怪?”
这么一说,宋胭脂倒真觉得奇怪了,只是心里犹自不服气,再者这也都是周武胡乱猜测的,于是嗔道:“千里迢迢的,多住些日子有何妨?再者,许是你那表妹已经定了亲事,不该到了出阁的时候呢!”
周武撇嘴道:“可得了吧,若是定了亲,太太能不知道?我听说,太太近些日子,也时常唠叨着要给她找个婆家呢,只是如今局势还不稳定,不好出门相看。”
这倒是怪了,宋胭脂疑道:“瞧她那年纪,也该定了亲才对,似我三妹,若不是因着二妹的事,怕也不会被退了亲。”说着瞧着周武笑道:“你是个男子,成日里出门见识广,你瞧着可有合适的儿郎,与我三妹相配?”
周武笑了笑,说道:“我又不是媒婆,哪里留意这个。”见宋胭脂又撅起了嘴,不禁笑着哄她:“得嘞,有你这话,以后我留意着就是了,看你,还拉长脸了,这就给我脸色瞧了?”说着笑嘻嘻俯过身去摸宋胭脂的肚子:“看这肚子,瞧着就喜庆。”说着又去瞪宋胭脂:“你可别老拉着脸,回头生出个孩子跟你一个模样,可要把老子愁死了。”
宋胭脂又气又笑,抬手捶了周武一拳头。
这厢郝思媛出了周武的院子,立在回廊下,有些心事重重。她这个四哥哥太过宠妻了,夫妻恩爱又有了孩子,不好得很。再者,听人讲,她那姑父极是看重这位四奶奶,怕是她强行加进去,也落不得好去。
这般想着,郝思媛咬了咬唇,就拎起裙子拐进了后花园,听人讲,她那个二哥哥和二奶奶关系不睦,寻常时候,总是拿了书卷,来这后花园赏花看书。
后花园里,周文和周放正在亭子里喝茶说话。
周文最近因着和苗氏不对付,日子过得十分不爽快。他原就不喜苗氏行事说话过分强势,架子十足,却哪里是普通书香门第,分明比之公主之尊也不承让,又无端惹出了秋莲的祸事,害得他在四房跟前丢脸,实在可恶至极。
周放晓得周文心中不快,于是这几日趁着闲暇,便常约了他来这后花园里赏花写诗,宽解心中的愤闷。
此番两人才对了一回对子,周文端着茶碗润喉,忽的叹道:“都道娶妻娶贤,实乃真知良言。你瞧四弟原先浪荡子一个,如今却是正干了起来,老爷出门就带着,也时常叫过去说话谈事,家里的生意也让他沾手了,实在叫人感叹不已。”
周放笑道:“可不是这么说,以前瞧见老四就生厌,如今瞧他可是换了个人一样,我倒也愿意和他说上几句话。”
周文苦笑道:“可不是说的,瞧那弟妹小门户出身,不识几个大字,是个粗俗的,不成想却是个宜家宜室的。我如今倒是后悔得很,娶了苗家的女子,说起来高门大户好听,实则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倒是误了我这一生了。”说着连声哀叹。
周放搁了茶碗笑道:“三弟这话也忒过了些,弟妹虽是做的过分了些,可也是出于一片真心肠,若不是过分在意三弟,也不会听风就是雨,这就闹出了这事儿来。”说着,他起身往前头凑了凑,一脸神秘道:“话说那个秋莲,三弟莫不是真个儿动了心?”
这话问得周文立刻红了脸,“腾”的站起身,恼道:“二哥胡说些什么呢?”
周放一瞧周文这模样,不禁了然,重坐回椅子,叹道:“若说那丫头,三弟动心也实属寻常,我瞧过几次,确实是个极好的。瞧着前阵子登门的那位贵人,要死要活非要娶她,我心想着,这丫头必定是出身不凡,许是高门高户出身的,才会这般气质出尘。可惜了,原是个丫头,配不上三弟,如今又被贵人惦记了,总归也是无缘。”
说得周文心里倒难受了起来,他便说,这么个气质出色的,哪里又真会是个出身低微的,怕是家里头糟了祸事,这才流落如此。只是不管如何,这人也和他没缘分了。
正是长吁短叹,郝思媛便是这时候到了后花园里。
周放先瞧见了郝思媛,虽是寥寥数面,他却是认得这位正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女儿,于是赶紧站起身,作了揖。
郝思媛今个儿就是为着周文来的,不想又见着了周放,有人在,到底不好说情道意,见着周放同她行礼,忙就福身做了个万福礼,小嗓子黄莺婉转,叫了一声表哥安好。
周放是个守规矩的,虽说明面儿上是表哥,却是毫无血缘,于是笑着点点头,就转头同周文道:“我先去了。”说着,头不回就走了。
郝思媛心中生出淡淡的喜色,这就摇曳生姿同周文拜礼。
只是周文心情正是低落,又见郝思媛双腮出红,目中似有情谊,先就生出不喜来,如今周放又走了,这里实在也待着无趣,于是淡淡应了一声,也搁了茶碗,说道:“表妹随喜,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这就先去了。”
郝思媛有心叫住了周文,只是话未出口,到底是不曾丢了最后的矜持。然而竹篮打水一场空,却是叫她心里起了着急。眼见日子一日一日的流水一般,她这里也不能就一直住在周家。若是不能得偿所愿,等着家里头来人接回了她,就只能去庙庵里头住着了。
想想那种青灯无依的日子,郝思媛由不得浑身打起了冷战。都道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凭甚到了她这里,就说不通了?
郝思媛又想起他爹那无赖冷酷的模样,非要她嫁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就为了丰厚的彩礼,她心里就难受得几欲要死去。
她娘给她选了一条清苦却又安生的路,叫她不如剪了头发去家庵。她爹给她选的那条路,却是鲜花锦簇下,埋了无数针芒。可这两条路她都不想要,她已经改了,已经知错了,为何就不能再给她条活路!
周放转回的时候,就发现亭台下面,郝思媛坐在那里,哭得正是伤心。
他的玉佩落下了,这玉佩是他逝去的妻子送给他的,却是万万不能丢弃的。
周放原是想偷偷离去,可是郝思媛偏偏抬起了头,两人双目相视,均是尴尬非常。
郝思媛忙拭了眼泪,慌张站起身,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放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去,本是要闷不吭声拿了玉佩就走,可是见着这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生出了怜惜之意,情不自禁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哭?可是在周家受了委屈了?”
郝思媛本是强忍着一腔的心酸委屈,被这么温声细语的问,又如何能忍住,就立时哭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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