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这些东西在刺眼的灯光下张牙舞爪诉说着彩排前两个人的嬉闹和匆忙。

还未入夜，天空已被墨色晕染，许佳琪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卷着被子，十分用力地将脸埋进其中一只枕头里，仿佛与枕头上帅气的银狼拥吻，却被一旁狡黠的狐狸听到了呜咽。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在隔音不是很好的房间里，啜泣声混在烦闷的雨声中，没有丝毫阻碍到走廊中路过的人，隔壁的房间里在打闹，隐隐传来阵阵欢笑，门外有人在相互寒暄，远远的，还有不着调的歌声传来，在这些不是特别美好的声音里，许佳琪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雨势渐大，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闷，徐子轩摘下眼镜看向窗外，雨水将霓虹灯幻化成模糊的光圈，浅紫色的闪电在遥远的天边划过，美感和恐怖在大自然的手中融合，如同费力撕开天空扔给人间的惊喜。

滚滚雷声紧随其后，巨大的声响仿佛在窗外炸开一样，手中的书只读到一半，“这也许不公平，但几天内发生的事情，有时甚至是一天内发生的事情，也足以改变一生，阿米尔。”徐子轩念着这句话，眼睛里似乎要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豆大的水滴砸在书页里，窗外下着雨，屋内被淋湿。

“络络……不哭……”

吴哲晗醒了，瞳孔聚焦起便看到徐子轩左手捂着半边脸，低着头肩膀颤抖，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徐子轩无比熟悉的吴哲晗知道，她疼爱的儿子在难过，无与伦比的难过。

徐子轩听到吴哲晗沙哑的声音，急忙擦掉眼泪，手中的书被随手丢到床尾，“阿爸！”一连叫了十几声，带着哭过的哽咽，她总爱这样一直唤吴哲晗，高兴和难过，都在这些呼唤里。

意识苏醒，痛感开始不间断地袭来，吴哲晗每一个呼吸的起伏都是刀剐的折磨，手指无力地扒着床单，每个音调都在颤抖：“络络我疼……”

徐子轩下意识想去握住吴哲晗的手，还没触碰到便紧张地退回来，开始疯狂地按呼唤铃，“阿爸你忍忍，我马上叫医生！”

约莫两分钟，医生带着护士赶来了，是少见的心胸外科女医生。看到疼得满头冷汗的吴哲晗，医生经过一番检查后，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准备止痛针。”

“明白。”

正要转身去准备，不料白大褂被一只惨白的手抓住，吴哲晗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几个字：“不要用……我不打……”见医生神色犹豫，吴哲晗转头祈求地望着在一旁握拳紧咬指背的徐子轩。

徐子轩当然知道吴哲晗为什么不愿意打止痛针，止痛针对神经的伤害太大，这对跳舞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可是公司……吴哲晗的祈求太热切，以至于徐子轩不敢与她对视，片刻挣扎后，一咬牙说道：“能不能换一种止痛方式？”

“那……换止痛药吧。”医生在住院记录本上写着什么，转头对边上的小护士说道。

护士很快就把药送来，徐子轩喂她服下，医生见疼痛开始缓解，把徐子轩叫出病房嘱咐了几句也离开了。

“阿爸，那天你手术出来，医生给了我这个东西。”徐子轩从衣带里拿出密封袋，赫然是那节白骨，吴哲晗接过时，上面还留有徐子轩的体温。

“没有被你阿妈看到吧？”

“我哪敢给她看到啊，放心吧，我贴身藏着呢。”

徐子轩用毛巾为吴哲晗擦试着额头的汗水，吴哲晗隔着密封袋去抚摸骨的轮廓，徐子轩脑中立马浮现出一个形容词，诡异的温柔。

“你先暂时替我保管好，等我出院了再说。”

“行。要不要打电话叫阿妈来？”

“她忙完了吗？”

“蒋芸给我和她请了假，昨晚是她在这儿陪你的，一直下午才回去。”

“她有没有吃饭？最近总嚷嚷着减肥，明明不胖……”

“吃了吃了，我亲自监督她吃的。”

“那她请假了，生日公演还来得及吗？”

擦拭汗水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装作把毛巾换另一面，徐子轩笑道：“来得及，决定推迟了。所以阿爸你要快点好起来啊，阿妈在等你呢。”

吴哲晗望向手中的密封袋，笑得牵动胸口的伤口，疼到直抽冷气，眼中亮起的星辰像是她脑中的许佳琪会从中走出来一样，“我知道她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