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十二 月出七（1/2）

云端在听到楚菱的声音后，困意就完全消失了。

楚菱大晚上来敲林清泽的房门，说做噩梦了，睡不着，求林清泽陪陪他。

云端突然意识到，门口这个看上去清秀脱俗的少年，如此喜爱黏着林清泽，哪里是对救命恩人的依赖，分明是对心上人的爱慕和眷恋，所以他每一个眼神都极尽温柔，每一句软语都透着撒娇。

英雄救美人，美人爱英雄，这是多少戏文里唱滥了的桥段。

“你本是冰肌玉骨神仙态，我岂能顽同木石不生爱。一路上你含情脉脉意绻绻，我岂是装聋作哑故痴呆。何况你受尽折磨才脱灾，我岂忍负情再使芳心碎……”

楚菱家破人亡，举目无亲，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得到林清泽的庇护，自然容易将一颗心许出去。

察觉到楚菱对林清泽动了情，云端心里倒没有什么波澜，毕竟他老早就知道林清泽深受姑娘们喜欢，在江天派的比武招亲擂台前，他也亲眼目睹了那些女侠痴恋的模样，自然不会因为这事郁郁不乐。况且他原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心悦林清泽之后，也只是抱着愿意为其赴汤蹈火的念头，至于别人喜不喜欢林清泽，那是别人的事，与他何干？

云端正胡乱琢磨着，突然听到门传来了动静，声音很轻，似乎是林清泽的脚步声。

脚步声静止在他的门口，隔着门扇上糊着的毛头纸，透过月光能依稀看出一个人影，像是要推门进来。

云端错愕不已，想都没想转身就跑回了床上，背对着门侧躺下来，闭紧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然而转瞬之后，他绷紧的身体就放松了，暗嘲自己糊涂，门栓还插着，林清泽就算想进也进不来，他紧张什么。

吱的一声，门开了。

一缕月光随着门扇开启流泻进屋内。

林清泽踏着月光走了进来。

云端脑子里嗡的一声，根本没心思细究为什么会被打脸，林清泽是怎么开门的，听见声音后，他刚刚松懈下来的身体立即又僵住了。

黑暗之中，林清泽坐到床边，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静静望着云端。

云端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心脏砰砰直跳，身体像是被无数小虫子拼命撕咬一样，每一寸肌骨都在发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背对着门躺着的，林清泽看不到自己的脸，否则真怕掩饰不住表情，让林清泽发现端倪。

林清泽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坐着，目光落在云端的身上，一直看了许久。

云端不知道林清泽这是在闹哪一出，表面上睡得深沉，心里却在质问：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赶紧走啊！我一个姿势半天没动，躺得腰都酸了！

可惜，无论他在心中怎么抱怨，林清泽就是坐在床边不肯走。他只能闭紧眼睛，故意放慢呼吸，一直装睡。结果不知道是呼吸太缓慢的缘故还是烈酒的后劲上来了，他装着装着，脑袋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林清泽不在房中，门窗紧闭，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舟楫离开石门镇的码头，继续前往姑苏。

林清泽看到云端坐在窗前，一手支颐，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便坐到他身边，偏头瞧着他的侧脸，轻声道：“端端……”

“干什么，哥哥？”云端回首问。

看到林清泽皱住了眉头，将头扭向一边，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痛苦，云端冷笑一声，道：“你恶心我，我就恶心你，看咱们两个谁能恶心过谁。”

林清泽有苦难言，云端觉得被喊小名难为情，就故意喊他“哥哥”，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不知他之所以表情异样，根本不是因为这声“哥哥”听着恶心。

林清泽悄悄舒活了一下酥麻的腿，深呼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后对云端说：“把你的左手给我。”

“做什么？”云端疑惑地望着林清泽，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左手。

林清泽从怀里掏出一根用红绿黄白黑五种颜色的丝线编成的彩色线绳，动作轻柔地系在了云端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彩色线绳上还栓了一只黄豆大小的铜铃铛，随着林清泽的动作发出又轻又悦耳的声音。

云端看看手腕上的彩色线绳，又看看林清泽。

林清泽低着头，云端的目光顺着他垂下的睫毛看向他挺翘的鼻梁，又看向他柔软的嘴唇，一时间有些入神。

“快到端午节了，我给你编了一条五彩长命缕。”林清泽系好绳子后，抬头望向云端，含笑的眼眸里烨烨生辉，笑意宛如三月的春风暖水，明灿又柔和，让人心头一动。

云端垂下眸子，不经意地扭了扭手腕，道：“多谢了。”

林清泽问：“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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