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八十七 月出二（2/2）

程疏影张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摸摸楚菱的头，笑着说：“菱儿你心肠真好！你以前也只吃素食吗？”

楚菱点点头，说：“水华门是清修，戒杀生，戒食荤，戒血光。”

“原来是这样啊……”程疏影恍然大悟。

这些日子她看到楚菱只吃素食，还以为是小孩子挑食，便由着楚菱去了，眼下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水华门以清修为根本，从不曾杀生，楚菱自幼食素，一想到盘中都是荤物，难免食不下咽。

林清泽也放下筷子，道：“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事先询问你，你不愿意吃这些荤食，那就不吃了。”

楚菱一听这话，神色总算放松了下来，他将自己面前的红烧羊肉端到邻桌上，又伸手去拿其它盘子。

云端原本伸着筷子要去夹一块糖醋排骨，筷子还没碰上肉呢，盘子就被楚菱端走了。

“慢着！”云端握住筷子猛地向下一戳，一下将盘子死死按在了桌子上，咣铛一声，将楚菱吓了一跳。

云端海蓝色的眼瞳一抬，冷冷看着楚菱道：“你自己不吃，没人强迫你，你不许别人吃，未免不讲道理了吧？”

楚菱惊讶地瞪大眼睛，怔怔地说：“可是……我们不吃这些荤物，也可以填饱肚子啊……”

云端冷声道：“抱歉，我一日无肉不欢。”

楚菱抿了抿唇，放柔了声音说道：“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恶业俱生，云哥哥谪仙一样的人，何必多造罪业呢？”

林清泽不想两人因为这种小事起争执，便说：“菱儿，这些菜已经做好了，不吃了也是白白糟蹋。”

楚菱摇摇头，道：“我不吃，你不吃，无人吃，店里的荤食无人食用，自然就不会再烹饪了。”

云端道：“天生天杀，自然之理。虎吃肉，羊吃草，天地万物本就是如此，不虐杀、不滥杀、不浪费即可。楚公子有精力劝我不吃荤，为什么不去规劝山里的豺狼虎豹，问问它们要不要改吃素？”

楚菱双眉深蹙，道：“云哥哥此话不通，人和动物怎么能一样呢？豺狼虎豹不吃比它们弱小的动物就会饿死，但人吃五谷果蔬一样能活。”

云端冷笑一声，道：“楚公子既然怜惜生灵，为什么要厚此薄彼？五谷蔬果也是生灵，它们犯了什么错，要死于楚公子的口腹之欲？蔬果不可食，五谷不可食，像楚公子这么心地善良的人，不如去吸风饮露，免得像我一样罪孽深重。”

楚菱被他讥讽，不由得脸色一白，强忍着委屈劝说道：“动物是有情众生，蔬果乃无情众生，两者怎么能一样呢？云哥哥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动物被宰杀的场景罢了，如果云哥哥能亲眼看到那些血流成河的画面，亲耳听到生灵们凄惨的哀嚎，自然会生出恻隐之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云端瞧着楚菱，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声音寒森森地说，“我不仅吃过动物，还亲手杀过动物。”

楚菱心口猛地一颤，诧异道：“你……”

云端不待他说完就继续说：“我不仅杀过动物，我还杀过人，我不仅杀过一个人，我杀过很多人。”

楚菱望着云端，眼圈不由得微微泛红。

“那些尸体就在我面前，有的被砍了几刀，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肚肠流出，我对着那些尸体，一口一口吃肉喝酒……”

“云端！”林清泽低喝一声，不许他再说下去。

楚菱起身向众人勉强行礼，涩声道：“我吃好了，先回客房了。”

说完，他转身飞快奔上了楼。

“菱儿！”程疏影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将林清泽也从桌前拉了起来，“愣着干什么，快跟我去看看！”

林清泽低头看向云端，云端理都不理他，夹起一块糖醋排骨，若无其事地啃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