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十五 长安二（2/2）

“这次真的不一样！”云端一口气将丐帮采生折割、冯妈为子报仇、自己在冷水镇遇到林清泽、孝贤村五十年前拐卖女子以及现在村民奸【changpei】杀女童的事全部禀报给了澹台霜。

澹台霜已经从其他差役口中了解了冷水镇的案情，因此对于丐帮的恶行并不惊讶，但是在听完孝贤村的事后，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低声道：“想不到在洛阳周边，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洛阳作为东都，是世人眼中发达兴旺之地，更应该民风向上，可是在距离东都不过一个时辰路程的孝贤村，竟然发生了如此灭绝人性的事，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那几个村民虽然罪大恶极，但是鬼踪的杀手同样触犯了律法，况且他还是逃犯，理应缉拿归案。”

云端点点头，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在家中写好的文书，双手奉给澹台霜。

澹台霜接过文书，边打开边问：“写得是什么？”

云端道：“当前律法对于掠卖人口者刑罚甚轻，对于收买的人更是不加惩处，导致掠卖妇女幼童的恶行屡禁不止。在有冥婚风俗的地方，掠卖者为了赚取黑心钱财，甚至不惜杀人卖尸。依我之见，应该及时修编律法，对买卖双方都施以严惩，才能令行禁止。”

澹台霜手捧着文书，目光落在清丽的字迹上，殷红的嘴唇轻启，低声念道：“掠卖人口俱照强盗得财律，不分首从，皆以绞刑。知掠卖而纳者，杖一百，徒三年，占为妻妾者，按奸【changpei】辱律。奸【changpei】辱未遂者处以杖刑，遂者处以宫刑，致残致死处以绞刑。奸【changpei】辱未成者处死。三男强暴一妇为轮【changpei】奸，皆处死……”

绞刑、宫刑、处死……字里行间都是极刑，看着就令人脊骨发凉。

澹台霜抬头望向云端，面色有些凝重，道：“刑罚如此重，与陛下仁德之治相驳。”

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如今天子年纪尚轻，天性仁善，为了维持四海稳定，律法向来宽简，云端的提议无疑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有忤逆圣意之嫌。

云端道：“不施重刑，何以为戒，不施严惩，何以儆百。与罪犯讲仁德，那和无辜的被害人，又讲什么呢？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

清冽的声音宛如击碎寒冰，一字一句敲响在浸着墨香的空气里。

即便大理寺不是行侠仗义的地方，至少也要告之天下，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任由那些罪恶恣意疯长。

澹台霜静默一阵，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尽力去办。”

顿了顿，她忽而话锋一转，说：“孝贤村的事暂且不谈，你先说说，你对那个浩然山庄的林庄主有什么看法。”

“他？”云端一怔，没想到澹台霜会突然问起林清泽，刚刚说起刑罚时的慷慨之气一下子被打散了不少，目光不觉游弋到别处。

虽然也算是朝夕相处过，但林清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云端并没有定下心来仔细思量过，当下被问起，才在脑海里一笔一划描摹对方的样子。

他喝最珍贵的茶，用最昂贵的琴，但又能毫不在乎地吃最粗糙的农家饭，住最简陋的农家院，很讲究，但又什么都能将就。

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因为父母亡故而带来的阴郁和尖锐，反倒像是自幼备受宠爱的人，久沐于阳光，一举一动都从容而自信。他很会照顾人，但不是那种为了讨好别人而小心敏感察言观色，而是充满善意的包容，坦然得让人舒服。

云端思绪万千，斟酌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吐字道：“他……人品还算正直磊落，性格也还不错，温和又通情达理，就是……”

他想到林清泽假装被刺放走了鬼四，迟疑片刻，才继续说：“就是多少还有些江湖气，偶尔……任性妄为。”

澹台霜睨了云端一眼，问：“你们才相处一两天，对他的印象就这么好了？”

“印象好？”云端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一双湛蓝的眼睛瞪大了，问，“你从哪儿看出我对他印象好了？”

澹台霜冷笑一声，并不回答，背过身子说：“昨天听完君子晏的汇报，我一直在奇怪浩然山庄的人怎么会牵扯进冷水镇的案子里，所以才找你来问个清楚。既然浩然山庄和十五年前杨柳镇的案子有牵连，那个林庄主和净觉教有血海深仇，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成为我们破案的助力。”

云端轻皱剑眉，看着澹台霜的背影，问：“你打算和江湖帮派联手？”

澹台霜点点头，道：“我的确有此意。杨柳镇的案子不仅仅是你的事，更是大理寺的事，不将凶手绳之以法，我实在难以心安。不过最终能不能联合浩然山庄，还要看那个林庄主到底值不值得大理寺信任。”

官府和武林门派联手，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官府利用武林门派制敌，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失败了不受损失，成功了坐收政【changpei】绩，一桩买卖稳赚不赔，说难听些，就是“送死你去，功劳我领”。而对于武林门派而言，不管在民间口碑如何，一句“以武犯禁”始终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如果能和官府攀上交情，就如同身上镀了一层金，行走江湖能省去很多麻烦，所以不少武林门派甚至抢着向官府示好，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云端对这种事虽然不支持，但也不会深恶痛绝，于是垂下眸子，缓缓道：“是。”

静了片刻，他冷不丁想起另一件事来，抬头道：“对了，师父，关于医魇……”

澹台霜挑起竹帘，说：“这件事君子晏已经和我说了，我今早派人给平若送了信，让她尽快赶往冷水镇。”

云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所以她真的是……”

澹台霜扶着帘子，回首望向云端，唇畔似笑非笑，反问道：“最清楚这件事的人，不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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