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四 噬心十一（1/2）

故事发生在五十年前。---

那时候的田村长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山娃子，生得黑黑瘦瘦的，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整日赤着足到处玩闹，懵懵懂懂不谙世事。

当时村子里的确有一户姓赖的人家，家里有老两口和一个儿子。

老话说“窗子不是门，丫头不是人”，在孝贤村这样的地方，家里有儿子是件非常光荣的事，因为男人可以耕田种地，可以延续香火。但凡谁家有了弄璋之喜，真恨不得扒了孩子的裤子天天向邻居们显摆。要是连续怀了女胎，不是趁着刚怀上就服下红花堕掉，就是等生下来后偷偷溺死。

然而赖家的情况却不太一样。赖家虽然有个儿子，可是儿子从小就瘦小懦弱，脑子也笨，见了人总是畏畏缩缩的。别说是出去独当一面，就连自家地里的农活都是依靠赖老汉一个人辛苦支撑下来的。人都三十多岁了，依然没有姑娘愿意许婚，以至于邻居们都在私下里嘲笑赖家，说赖家穷，儿子没本事，娶不到老婆断了根。

村里的孩子们听惯了大人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觉得有趣，懵懂之中迸发了最天真的恶毒。他们拼凑了一首歌谣——“老赖家，真叫穷，破盆破碗响叮咚，生个儿子是二刈子，讨不到老婆过日子……”

大人们觉得滑稽可笑，也不加以阻止，孩子们便愈发胆大了，一看见赖家儿子出门就成群结队地围上去，叽叽喳喳乱唱。直到赖家儿子气得追打他们，他们才大笑着跑开。

因为贫穷，因为娶不到老婆，赖家在孝贤村里一直抬不起头来。

这样窝囊的日子，直到一个中年女人进村后才终于结束。

时隔多年，田村长已经记不起来那个中年女人长成什么样子了，只依稀记得她身形瘦小，皮肤很黑，笑起来会露出一排被烟熏黄了的牙齿，看着挺吓人的。

赖家人对中年妇人毕恭毕敬，他们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还把耕地的老牛卖了，拼了个山穷水尽，凑出一笔钱来，全部交给了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拿了钱，只说让赖家人等消息。过了半个月，她再次来到村子里，这次除了她之外，同行的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肩上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赖家人欣喜若狂，对中年女人千恩万谢，将家里仅剩下的水果瓜子塞了她一裙子。

田村长很好奇，问母亲：“阿娘，赖家人找那个丑婆子做什么？”

母亲没有解释，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那天下午，赖家突然传出了女子尖利的哭叫声。

正在外面玩闹的孩子们听见动静，以为是谁家丈夫在打老婆，纷纷好奇地围过去瞧热闹，却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发疯似的从赖家跑出来，磕磕绊绊没跑多远，就被一群人按住了。

田村长至今还记得那个女人刚进村时的样子。很奇怪，他不记得中年女人的模样，却对从赖家逃跑的女人印象深刻。

那女人年纪很轻，只有十六七岁，皮肤很白，五官虽然哭得扭成一团，但还是能看出秀气来，身上的衣服也十分整洁，一点都不像在田地里摸爬滚打的人。---

女人哭嚎着给村里人跪下磕头，磕得满头是血，说自己不是卖身的，是和爹娘走散了，求村民们放她回家，她会叫家里人送钱来。

赖老汉被她哭得心烦，要将她拖回家，连拉再拽，竟然扯掉了半只袖子。

女人根本不顾上衣衫不整，看到赖家老妇长相还算和善，立即扑过去紧紧抱住老妇的腿，不断哀求。

赖家老妇任由她抱着，笑眯眯地弯下腰，摸摸她的头顶，和颜悦色地说：“好闺女，别哭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儿子人好，又老实又孝顺，你以后好好伺候他，只要你肚子争气，我们一家子不会亏待你的。”

女人一个劲摇头，死活不答应，躺在地上挣扎哭闹，不肯起来。

赖家老汉嫌她丢人现眼，骂她泼妇，扯着她的头发扇了几耳光，把女人打得鼻子、嘴角都是血。

女人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反抗众人的拖拽，奈何势单力薄，最终还是被赖家人和周围的邻居拖走了。

围观的人忍不住冷嘲热讽。有的说赖家人没用，连个娘们儿都看不住；有的说老赖家倒霉，赶上个赔本买卖；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说新来的都这样，哭闹是免不了的，打几顿、饿几天就老实了。

田村长年纪还小，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不懂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莫名发慌。

女人疯狂挣扎的模样就像是从阴曹地府里拼命向外攀爬的饿鬼，哭喊着想要挣脱黑暗的枷锁，却被无数夜叉用尖利的铁钩勒着骨头，无情地拖回了绝望的深渊。

田村长又害怕又惊奇，于是偷偷和小伙伴约好了，晚饭后一起去赖家瞧瞧。

那晚天很黑，月光暗淡。

孩子们翻墙进入赖家，蹑手蹑脚地跑到窗台底下，悄悄舔破了窗纸，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目光触及的画面吓了几个孩子一跳，怔怔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个从赖家逃跑的年轻女人被人用麻绳捆了手臂，嘴上也堵了一块布。赖家三口正将她按在床上，她就像一条被甩在岸上的鱼一样拼命扭动身体，用尽全部力气挣扎，将土炕砸得咣咣作响，把赖家三口累得大汗淋漓，气得连打带骂。

赖老汉一怒之下拿起旱烟杆，将烧着的烟头往女人身上烫，赖家老妇也下床抄起烧红的烙铁，在女人身上烙。女人疼得哀嚎，因为嘴被堵住，声音全都卡在了喉咙中。女人疼得力竭了，赖家儿子趁机撕扯掉了女人的衣裤，赖家夫妻立即手脚并用地帮儿子压住了女人乱蹬的腿。

孩子们不懂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都觉得特别吓人，赶忙逃走了。

后来，田村长偶然听见大人们嚼舌头根子，说老赖家从外面买了个漂亮媳妇，按着头圆了房。

那个女人也曾偷跑过好几次。

第一次是趁着赖家父子下地干活，她撞开了负责看管她的赖家老妇，赤着脚跑了出去，可惜没跑多远就被邻居抓住了。

那是田村长第二次见到女人，却险些认不出她的模样了。那时的女人披头散发，脸色蜡黄，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伤痕，光着一双脚，被石子划得都是血。

当天晚上，赖家男子的打骂声和女子的哭叫声一夜未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