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 血祭七（2/2）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吹得云端衣衫飘然。小镇中那团苍青色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水绿色的清瘦身影在空寂的长街杳杳而行，若清晓寒枝。

“吱呀”一声，开棺材铺的木门被云端推开了，扑面而来的依然是淡淡的清神香味道。

哑巴阿澈看到有人走进来，立即“啊”“啊”了两声，瞪大眼睛，似乎是在询问他想要做什么。

云端没去理会，与阿澈擦身而过，拂开粗布帘幕，径自进入里屋，清冷的眸子凝视着里面的人。

木青听闻动静抬起头来，与云端四目相对，忙起身问：“大人还有什么想要询问的？”

云端走到他对面坐下，浓丽的剑眉挑起几分冷厉，唇角似笑非笑勾起几分凉薄，道：“想问阁下装得什么神，弄得什么鬼？”

木青眼里浮出费解之色，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云端垂目瞥了一眼茶案旁的风炉，用冷泉激石般的声音说道：“你煮茶用的器具陈旧粗陋，一看就是在镇子上淘的，可是所煮的明前茶清香袭人，味道甘鲜，汤白如玉，是产于姑苏的虎丘茶。明前茶原本就价格昂贵，你所喝的还是最号精绝、为天下冠的虎丘茶，这不是一个小小的棺材铺老板能消费得起的。”

木青眸间的讶异稍纵即逝，静静看了云端片刻，缓缓微笑道：“原来少卿懂茶。”

“家母所授，”云端视线一转，扬睫瞧向他，一双眼瞳好像是沉浸在寒潭中的宝石，清冽而剔透，接着说，“我命人去镇上的茶庄打听过，整个小镇都没有出售过明前茶，更不用说是明前的虎丘茶。所以，茶叶只可能是你从外面带来的，以茶叶的新鲜程度来看，恐怕你来冷水镇的日子都不超过十天。”

木青也坐下来，双目微阖，敛成一个最温和的弧度，道：“原来少卿当时就怀疑了。”

云端不置可否，扬起秀气的下巴，又道：“而且你上次在茶中还偷偷添加了一味药，用茶汤本身的香味遮盖了药味，如果不仔细回味根本尝不出来。”

说完这句，他身体略微前凑，盯着木青的眼睛，咬字极为用力地说：“九转清心丹，以牛黄、郁金、犀角、黄连、朱砂、梅片、麝香、珍珠、栀子、雄黄、金箔衣、黄芩配成，有解毒镇邪之效。这药已经不是名贵可以形容的了，绝不是一个棺材铺老板有能力拥有的。”

木青没想到他能说出药名，甚至连配方都了出来，服气地感慨道：“原来少卿通医药。”

“家母所授，”云端说罢，转头瞥向屋中的琴案，继续说，“镇上的人曾告诉我，冷水镇从三天……不，从四天之前开始，总能听到镇煞曲，在那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新的死者，所以我推测你是四天前才来到镇上的。你所用的琴声音松沉旷远，可谓极品，不出意外是蜀地雷家所制。雷氏琴一琴天价，同样不是一个棺材铺老板能用得起的。”

木青唇边漾开了笑意，含笑的眼眸里星明月朗，闪动出浓浓的赞许之色，道：“原来少卿懂琴。”

“家母所授。你以自身内力用琴声压制镇上百姓体内的煞气，绝不是一个武艺平庸的泛泛之类……我之前摸不透你的身份，不敢贸然戳穿你，况且你先是用琴声替百姓驱邪，又喂我九转清心丹这种解毒灵药，还在子晏袭击我的时候从窗外弹入铜钱救我……”

云端说到这里，不经意地抿了一下唇，从袖子中摸出那枚在客栈里找到的铜钱，轻轻抛到茶案上。

“可见你虽然行为可疑但未必怀有恶意。后来我在汪如风的房间中找到了一张写错字的信纸，上面画有浩然山庄的标识，马镇长又告诉我，汪如风死时手中系着一块刻有浩然山庄标识的玉佩，我便推测死者与浩然山庄有些牵连，曾打算或者已经和浩然山庄取得联系。浩然山庄地处姑苏，而你用来救我的这枚铜钱上有一股浅浅的桂花香味。姑苏以桂花闻名，百姓素来喜爱在钱袋、荷包中放入桂花，你虽然自称明州人，口音也没有大错，但却改不了姑苏人的生活习性。由此我确定，你是浩然山庄的人，也只有浩然山庄才有这样的财力和武艺，那块玉佩想必也是你在装殓尸体的时候取走的，所以……”

云端弯了弯唇，身子又向前探了探，一双蓝色的眼睛逼视着木青，问：“浩然山庄的门人，你们浩然山庄和镇上的命案究竟有何关联，可以招了吗？”

木青黑黄的脸上保持着和煦的笑意，不愠不火地说：“少卿，你终于说错了，我不是浩然山庄的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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