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程亚不喜欢酸笋的味道，每次晚班下班路过这边都是憋足气快步走。www.dizhu.org奇怪的是今天走过这条空气里都是酸笋混着蒜香生蚝味的街道，居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挺香的，心想着下次一定要试一试。
大概是酸笋的原因，他脚步越来越慢，看了看哪个摊子生意好点，下次应该试哪一摊。后头的袁一挂断电话，追了上来，走在一旁，也没出声。跟着等公交，上车。临近末班车的车次没有白天时候的拥挤，他们坐在后排隔了过道的相邻位置。
“留个电话吧，”袁一把拿着手机伸到程亚面前，晃了晃，又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以后我随叫随到。”
程亚看了眼那部精致的翻盖手机，然后笑了一声，和下午在餐厅门口一样，是无理又不屑的笑容，“呵，换手机了。”
袁一被这反应下一跳，迟疑地回答：“之前的手机摔坏了。”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我乡下来的，每个月连吃饭都是问题，没用过手机。上次是因为嫉妒和自尊心作祟才说了谎。我没有手机，也很烦你这种生活优越的城里人。仇富你懂吗？别再我眼前晃悠了。”程亚语气听起到四平八稳，不带情绪，但脸上的表情及其不耐烦，袁一看着都怕下一秒会直接被揍一拳。
大概是公交车上的冷气太足，袁一突然打了个冷颤。“懂，我有时候挤公交车挤得满头大汗，结果红灯一停，就看着我妈的车停在旁边，她老人家舒舒服服在车上听音乐还能悠闲喝咖啡呢。气得我好几次都想离家出走，不过没用，我没胆，也离不开我妈的钱。想不到我还能被当成仇富的目标……”话说一半就开始得意地笑了起来。
所谓的嫉妒和自尊心只是因为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现状感到自卑，倒也谈不上仇富。不过讲出口后又看到袁一跟个傻子一样在那笑个不停，程亚忍不住别过脸，憋了憋笑。
透过车窗，袁一也见到了那张憋笑的表情，才放开胆。“哥们，你叫我声大哥，以后在城里，我罩着你。我还真有几个臭钱的。”
程亚说：“刚才不是你开口闭口喊我大哥的，你平时都这么没皮没脸吗？见人就认哥？”
“出来混要什么脸啊。你也放轻松点，我们城里还是好人比较多的，别怕。”伸手拍了两下程亚的肩膀，一副老道过来人的口吻。
“傻子也比较多。”程亚转头看袁一，本来是想嘲笑他的一句，然而一旦对视上，目光随即发出起伏电波，似乎击在心上牵连于身。
这样不自在的感觉已经第几次了？
小巷里躲避追打时，因为触碰带来的紧张；
看他脸上及嘴角的伤时，恍惚加快的心跳；
几次在公交车上碰到，跟在身后，不敢回应又明显能感觉到的在意。
还有此刻……
似乎不是程亚本以为的，对这个城里人的嫉妒和羡慕。
那又是什么？
他不敢细想。
19岁，早恋都晚了的年纪里，两个小小少年被不安的情绪控制，注定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周日的整个白天，袁一在家里迷迷糊糊睡到了傍晚被他妈妈叫吃饭才起床。
袁一不是个会宅在家的人，平常周末不是踢球就约朋友串门吃饭打电动，哪怕不出门也不会像这样睡一天叫不醒的。m.dizhu.org爸妈以为他是哪不舒服，吃饭的时候问了又问。
“宝贝，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通宵发信息聊天吗？”最后袁妈妈突然得出来一个结论。
正喝着汤的袁一差点没被呛到，“没……没有。”心虚地低头喝汤，心说，如果可以发信息聊天应该就不至于失眠了。
袁妈和袁爸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儿子这模样，心领神会了。
袁爸说：“上大学了，也是时候了，不过儿子啊，谈恋爱记住要稳重，不能轻浮，不能随便玩玩……”
袁一阻止道：“打住打住，哪跟哪呢，没谈，你们想太多了。”
“没谈啊，那你就加油吧，”袁妈开始收拾吃干净的碗盘，边说：“以后就业问题工作压力都上来的时候，谈恋爱都很难分出心思的，你好好把握当下吧。”
“我才大一刚开学，你们是不是想太远了！”为了逃脱爹妈逼问的眼色，袁一勤快地接走碗盘进厨房。洗了几个碗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油都没擦干净就甩着手跑到客厅。
干咳两声，郑重地问：“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的宝贝儿子要是喜欢上一个让你们很不满意的人，你们会怎么做？”
“手别碰沙发，弄脏了你自己洗……”袁妈嫌弃地提醒完，才一脸期待地对袁爸说：“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关系的儿子，我们相信你的眼光。”袁爸肯定地回他。
袁妈接着说：“放心吧宝贝，妈妈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收下这张支票，马上离开我儿子’的行为，妈妈省不得钱，赚钱很不容易的。”
袁一无语地回厨房继续洗碗，客厅里的戏精爸妈正在商量如果要拿支票逼走儿子的女朋友，这个儿子值多少钱……
其实会忍不住想直接跟爸妈讲清楚，瞒着反而会觉得很辜负他们的信任。所以坐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袁一好几下都差点脱口了，但还是没有勇气。
惴惴不安地跟爸妈看完了两集宫廷争斗剧，打了几个哈欠就闷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屋外都安静下来了，他才悄悄地摸黑出门。
在酸笋面摊前徘徊了一会儿等来了程亚。
“大哥，吃宵夜。”
程亚远远的就见袁一在那招手喊他，压制着想要跑过去的内心，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也没跟袁一有任何交流。自顾自地挑起了酸笋面要加的料。
“鱼丸、鸭心、肉片、白菜、酸笋多一点，油面，要辣。谢谢。”
袁一跟着说：“我跟他一样，但那个酸笋少一点给我，不要辣。谢谢。”
点完了就找了个位置，街边小摊的矮桌小凳子对大高个来说有些挤脚，俩人移了半天不停调整坐姿。
刻意回避眼神接触，各怀心思，又隐约能察觉到彼此的不自在。一个张望着面摊老板的操作，一个将手机翻了又盖盖了又翻。
过了一会，袁一才开口：“你明天还晚班吗？”是装作不经意的提问，目光还在他的手机上。
“明天休息。”程亚看中了隔壁桌比较矮的凳子，跑过去换过来，才满意地坐下。
“我明天还得上课，不然就带你见识见识我们城里的风光了。”说话的时候十分得瑟，好像城里的江山都是他打下似的。
“别得瑟了，城里人，你的样子很欠打。”既觉得对面的人很欠打又觉得他好笑，所以憋着表情，忍着笑。
“我都是顺着你的话讲。我年纪轻轻的，可没有你这种城里乡下的阶级固化观念……”
酸笋面刚好这时端了上来，袁一讲着话也没多想，拿了筷子就先递给程亚。程亚接走的时候，两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脸上顿时有点烧。想着好像并没有这么熟吧？
所以程亚随之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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