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1/2)
这天, 整个樟树村都被狠狠地折腾了一遍。这支自称从县革委会下乡来的民兵队眼里揉不下半点沙子, 从村支书家到街头巷尾不起眼的人家, 每家每户都没有放过。偷着养鸡鸭的几户人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割资本主义尾巴,把自家养的鸡鸭都弄死,留下一地狼藉, 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尽管村支书家啥都没有割出来, 可还是挨了批评。三十岁出头的民兵队长皱着眉头,打着官腔拖长了音调:“老王同志,你们村私底下偷着搞资本主义的人不少啊。这说明你这个支书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村支书垂着脑袋, 满脸的皱纹都纠结在了一起,唉声叹气:“队长同志你批评得很对, 我以后一定会加强思想教育工作,让乡亲们别搞这种歪风邪气。这阵子地里有些忙,大家一天到晚都上工呢,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还有闲心干这个。”
“除了在家里搞资本主义之外,没有人动别的歪脑筋吧?”
“队长同志, 我有点不懂你的意思……”
“呵, 我们前阵子听说,旁边有个县还从山里割出了资本主义尾巴。樟树村应该没这种事吧?”民兵队长瞟了瞟旁边的人群, 暗中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和村支书一样,大家都有些茫然,好像不明白山里还能搞啥资本主义, 看着倒是都挺淳朴, 不像是能闹幺蛾子的。
“平时也就毛孩子们经常去后山割猪草, 大人忙都不忙不过来,哪儿还得空去搞资本主义啊。”村支书赶紧摇脑袋,围观群众们也跟着懵懵地摇脑袋,七嘴八舌地说:“后山顶多就有些野菜和野果,还能有啥。”
民兵队长想想也有道理,要不是全村都串通好了,哪有人敢在人来人往的后山里搞资本主义?这樟树村的人脑筋看着并不怎么灵活,私底下也不团结,应该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不过,转念想到今天早上拍他的肩膀特意叮嘱他的那个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管有没有,我们都得去看看。”
说实话,都已经搞了这么多年运动了,村支书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尽职尽责的民兵队。他赶紧接过话:“队长同志,要不我带你们去后山到处转转?”
眼看太阳都落下半截了,要是再不上山,今天恐怕就不好交差了。于是民兵队长催着村支书带路,领着十来个男男女女往后山去了。他们经过围观群众们身边的时候,有耳尖的还听见一个女民兵抱怨:“都这天色了,还上啥山啊?从山上转一圈下来,还不得天黑了?咱们回县城该半夜了吧?”
另一个男民兵压低声音回应:“是啊,这村可真够远的,我真搞不明白,为啥咱们一大早出县城就往这个乡下地方跑。从村里也没割出多少资本主义尾巴啊,这村里的人都傻不愣登地把鸡鸭养在院子里,怎么可能有人还知道打后山的主意?”
“你们俩闭嘴吧,以为谁想来啊。”民兵们嘟嘟囔囔地离开了,村里的人们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呆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忽然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哎哟,我家的鸡啊!每天都能下两个蛋的鸡啊!!”
“李桂花!你小声点儿!!”她的男人忙不迭地蹿了起来,“声音这么大,还想招来民兵队啊!!”
周围的人也唬了一跳,都跟着劝,生怕民兵队再回来一趟,抓着他们去/批/斗/什么的。可这李桂花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泼妇,哪里会理他们?哭着哭着她忽然一抹眼泪,满面凶悍的朝着人群里看去:“王春花你这个死妮子给我滚出来!你说!是不是你把民兵队带进村的!!刚才我正好在村头,看得真真的!!”
王春花正有些心虚地想回家,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吓得赶紧就要脚底抹油跑掉。可惜她身边正好有一户同样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人家,赶紧揪住了她的新衬衫,高声喊:“在这儿呢!原来是你把民兵队带进来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心咋这么毒呢!明知道民兵队来了,怎么都不告诉大家伙一声,还屁颠屁颠地把他们带进村来?!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们被割尾巴啊!”
一片混乱当中,王春花吓得脸都白了,赶忙给自己叫屈:“我咋知道他们是来割尾巴的?我在半路上遇见他们,他们问咱们樟树村怎么走,我这不是做好人好事才给他们带路嘛!!”
“你就胡说吧!我亲眼看到你把他们带到平安家,还说平安家有资本主义尾巴哩!平安和喜乐两兄妹过的是啥日子,村里谁不知道?你还想陷害他们,跟他们兄妹俩有啥仇有啥怨?嘿,我想起来了,乔家兄妹在他家落脚,你是不想放过这兄妹俩啊!!”
证据确凿,王春花根本没办法否认,只能捂着脸继续喊:“我承认,我是想和乔大明乔妮儿过不去!可他们家不是没啥尾巴能割嘛!我也就想借着民兵队吓唬吓唬他们!我是真没别的坏心啊!我家不是也被割了尾巴嘛!!”
“呸!你这叫害人反害己,活该!”李桂花跳了起来,一把扭住她的手,“我得跟王老三婆娘好好说道说道!她这是养出了个败家还败村子的闺女啊!!你们说,留着这又毒又蠢的闺女还有啥用!留着祸害他们家我不管,但怎么着也不能祸害咱们呀!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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