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不知过了多久，夏洛特睡醒了。---

她从桌子上爬起来，突然感到颈椎一阵剧痛，于是立刻按原来的姿势趴回去，用左胳膊撑着整个左半身，右胳膊一点点抬起来，再慢慢将整个身体移开桌面。

终于坐直了的她如释重负，艰难地靠在椅背上，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臂膀。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天累得困倒在办公室了，夏洛特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保险柜的钥匙。维尔纳新年假期结束时没有回来，他是出差去了德国驻英国大使馆，预计要走三个月。在这期间，他原本的职位居然没有人代理，本来属于他分内的工作却全都划给了夏洛特。于是夏洛特不得不多做两倍甚至还多的工作量，而行政上自己却不享有代理组长的职权。她觉得十分不公平，实在不理解上面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据消息网一向很庞大的玛格丽特称，让她兼理维尔纳的工作是主任弗兰茨的意思。

夏洛特觉得很好笑。每次提起或想起弗兰茨，她都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如果大部分熟或不熟的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个火柴棍一样抽象、模糊的轮廓，那弗兰茨大概就是一个具象地、有着极高辨识度并饱含“和他沾边准没好事”的可怕预感的符号。另一方面，夏洛特也开始好奇弗兰茨到底是什么来头。通过跟玛格丽特几次一来二去的闲聊，她大概了解了这个人的信息，综合归纳，大致分三部分：

其一，他的家族。弗兰茨1900年出生在汉堡，父亲是国防军上尉，母亲是一名波兰钢琴家的后裔。他大学时期在英国度过，回国时正赶上经济危机爆发，他却通过跟外国人做投机生意和黑市交易发了一笔财。褐衫党兴起时，他便瞄准了这个机会，和早期的某些纳粹头目们交情颇深。--*--更新快，无防盗上----*---至于他怎么进的外交部，那似乎就可以说得通了。

其二，他的家庭。他25岁那年结了婚，有一个孩子。关于他妻子的消息很少。传闻一年前，他开始和某位女明星交往过密，之后没多久他妻子就去世了。

其三，据说外交部新闻司主任并不是他唯一的身份，甚至不能算他的主业。至于他到底还做些什么，没人说，也许是没人敢说。

夏洛特很是佩服玛格丽特八卦的本事。她坚信，传言的传播途径实际上比传言本身更神秘莫测，也更难把握。她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无论如何，所有传言在她这里便不只是接收端或中转站了，而是往往变成终端。也许天性保守，也许只是懒，总之夏洛特自己没当过传话筒，因此面对办公室各式各样的八卦和小道消息时，她就只有张着嘴巴惊叹的份儿，却从来追溯不到那都是从哪儿飘过来的。反正每天耳朵里接受的信息量都已经够她消化一阵子了。

但现在不是研究八卦的时候。夏洛特趴在写字台上，握着笔，终于写完了工作报告的最后几个字。也难怪，本来这应该是组长写了交给上级的，她甚至都不是组长，却要靠想象力虚构出一篇组长的工作记录加总结。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最头疼的是，这份报告需要她亲自递交到主任室，并做一些工作方面的讨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可以了。夏洛特揉了揉眼，掏出随身的镜子照了照----她发现自己面色白得发青，眼圈乌黑，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夏洛特疲倦地叹了口气，两个多月的持续睡眠不足终于要熬垮了她。

夏洛特抬起手敲响了门。每次敲门她都尽量将力度拿捏到位，既怕声音太大有冒犯，又担心里面的人听不见。终于，门开了，是施密特小姐。

夏洛特走到办公桌前：“您好主任，这是我的工作报告，请您过目。”

施密特并没有回避，而是很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窗边的小写字台上继续打字。

弗兰茨接过报告，顺手读起来。夏洛特站在一旁，趁这当口放放空，强忍着不走神。

“回去先搞明白写报告的格式再来给我交差吧，你个蠢货！”

弗兰茨突然大发雷霆，说着把工作报告连同一沓备忘录都摔到了夏洛特身上，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痛骂给吓蒙了。

“开会时间到了，我们走吧。”弗兰茨语气瞬间又正常了，他带着施密特秘书离开了办公室，理都没再理一旁的夏洛特。

他们走了之后，这个屋子格外地安静。好一会儿，夏洛特才慢慢蹲下来，一张一张捡拾起散落一地的纸。

“我来帮你吧。”

一个轻柔的声音由远及近，落在夏洛特身旁。抬头一看，竟是一个秀气的男孩儿，娃娃脸，个子不高，人长得清瘦，约摸十几岁的样子。

男孩也蹲下身来帮她捡，他们都没说话。男孩的手脚似乎更麻利些，他接过夏洛特捡完的那部分，不一会就把所有的纸都捡回来，并且按页码顺序排列好了，整整齐齐的一沓，交还给了夏洛特。

“谢谢你！”夏洛特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你别怕，他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男孩也安慰地笑笑。

“你也是他办公室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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