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尊敬的布吕克女士：

十分感谢您如期完成我们的译作，稿费已通过支票邮寄给您。www.dizhu.org我本人也十分欣赏您的语言功底和专业水准，但鉴于我社当前人员饱和，很遗憾目前没有合适的长期岗位为您提供。但希望我们保持联系，也期待未来和您有更多合作。”

编辑室

乌尔里希.穆赫

夏洛特读完电报，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天气不错，将近九月份，虽然太阳还是有些毒，但暑气没有那么浓重了。上周末交回全部译文后，夏洛特感到无债一身轻，但这可不是学生时代，交完作业就可以去度假了，她还要继续找工作。可是情况似乎比她想的要难得多，哪怕连旅行社顾问、小学代课老师这样的职位都难找，反倒是几个病急乱投医的地方----英国、美国大使馆和德国外交部没有直接表示拒绝，而是说经考虑后可能会电话联系她面试。眼下只能靠那几十马克稿费过一阵子了，虽然夏洛特要自己来谋生，但父母终归是放心不下，不仅先给足了她三个月的房租，还打算每个月给她寄钱。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一点都不好受，夏洛特总是安慰自己，什么事情开始都是最难的，但说和经历毕竟是两码事。眼下出版社又泡汤了，至于大使馆，她压根都没真正想过自己有机会进那种地方工作。既然要为最坏的结果作打算，那么生存就是第一位的。没错，她必须厚着脸皮去求房东，能不能先退掉两个月房租。

房东弗里德曼夫妇，五六十岁的样子。先生有些严肃，但夫妻俩待人和善，没有令人讨厌的市井气。他们有两处公寓，一处就是现在出租的这个利希滕贝格区的公寓，另一处在较远的施潘道区，房东一家平时住在施潘道区的房子里，每个月只会去利希滕贝格几次。相比起与房东同住的公寓，这样住房客比较自在，但有什么要紧事就要横跨大半个柏林专程去找房东了。眼下天气不错，时间也还早，不如就动身去一次吧。夏洛特想着，虽然一般的事情打电话就能说得通，但退租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跟人谈判她真的不擅长，心里也没底，但输人不能输阵啊，索性坐下来先把自己收拾一番。夏洛特打开了衣柜，左挑右选，总算在不多几件像样的衣服里配出了一套。

论外形来说，夏洛特当然是不及赫尔嘉那种女孩子明艳动人，甚至也不大会让人将她和一般的美女概念联系在一起。但这不是说她相貌平平----实际上，任何见到夏洛特的人，即便审美标准各不相同，也基本都会在心里承认这是个美女，只是她给人的感觉有时候太寡淡了。不是她不在乎自己，日常打扮上她一点也不会含糊，无论多忙多累也要让头发梳得齐整，化个得体的淡妆。---她不怎么戴首饰，也不大会穿很时髦款式的衣服，但整体的搭配总是让人看着很舒服，一看就是家境似乎还不错、人又规矩的那种姑娘，容貌清丽，气质沉稳，只是举手投足间总是有一种疏离感，这种疏离不是针对某个人的，似乎是她和周围环境的天然对立。这样的女孩即便没有人否认她漂亮，也不大会联想到她成为杂志明星，广受追捧的样子。

穿衣镜里那个人是谁呀？夏洛特仔细端详着打扮好的自己。这些天光顾着忙碌和焦虑，素面朝天地窝在房间都快成了野人。现在呢？她换上一件明黄色的丝质印花连衣裙，裙身点缀着大小适中的白色百合花图案，收腰处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很是贴合夏洛特瘦高的身材。为了搭配这条裙子，即便要走很远的路，夏洛特还是一狠心穿上一双白色搭扣高跟鞋。头发梳上去一半，打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年轻女孩的发髻，手提一个皮质的女式手包。这样打扮看上去既不孩子气，又不至于显得太成熟。这身行头是去年夏天来参加爱玛婚礼前，夏洛特提前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在科隆最有名的成衣铺定做的，这之前也就只穿过那一次，因为这是她最像样的一身衣服了。

描深了眉毛和眼眶，扑上一点胭脂，嘴唇涂了浅红棕色的口红。哪怕今天谈判不顺，自己的心情也已然好了很多。夏洛特一边想，一边向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居然收获了不少赞赏的目光，至少此时此刻，我像一个真正的柏林姑娘吧。

好心情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电车走走停停，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最后一站了。这一路夏洛特倚窗而坐，饶有兴致地欣赏柏林市容，看着夏洛腾堡区华丽的高楼一幢幢远去；看见施普雷河畔悠闲的市民散步，喂鸽子；也看见动物园火车站门口为了生活奔忙的人们面无表情地过马路，等电车，每一分钟都有无数人来到柏林，也有无数人离开。这就是柏林，它的繁华和喧嚣离不开这庞杂的来客，而任何人外地人，无论过得怎么样，似乎都不敢说自己属于这里。

随着报站铃一响，夏洛特放飞的思绪不得不收回了。到站了，再步行一小段路就要面对今天最严肃的事情了。

虽然路上也算打好了腹稿，但这事说起来真的有点棘手。夏洛特来到弗里德曼家房子前，望着门铃犹豫了一分钟，同时心想，怪不得房东要把利希滕贝格的公寓租出去，虽然这里地段应该更好租，但看起来明显住着更舒服。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公寓，像上世纪风格的老房子，虽然跟真正的别墅没法比，但看起来像是翻新过，也够精致。上下两层，有阳台，阳台上一溜摆着弗里德曼太太养的盆栽。这个地方养老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夏洛特整理了一下头发，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

“你好，小姐，请问您找谁？”

开门的是一个身着军服的年轻人。

夏洛特愣了一下，再次抬头看了看门牌。没错啊，就是弗里德曼家。

“先生你好，我来找奥托.弗里德曼先生和太太。”

“请问您有预约吗？我父母外出访客了，明天才回来。”

“我是弗里德曼夫妇利希滕贝格公寓的房客，我想谈谈租约的事情，本来想重要的事情当面谈会比较好，但是真的抱歉，也是因为太忙了，我忘了提前说一声。”

预约，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居然就这么冒失地敲人家的门。夏洛特恨不得掐自己一下，白跑一趟不说，还可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夏洛特尴尬地脸颊发红，刚要寒暄几句准备打道回府，对方却敞开了门，往里让了让。

“没关系，您先进来坐会吧，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家的客人啊”

年轻人微笑着请夏洛特进了客厅。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品位的家庭。室内虽然除了几幅画，没有什么十分豪华或者耀眼的装饰，家具和陈设都比较朴素，但相比出租屋，更多的透着愉快的生活气息。夏洛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细细打量周围的一切。而身边的这个年轻军人，就是弗里德曼家的儿子吗？自己刚来没多久，倒是真没听房东夫妇提起过自己的孩子。也许赫尔嘉知道更多夏洛特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好奇，想着晚上回去问问赫尔嘉。

“抱歉，我只找到了红茶和一些黄油饼干，”年轻人笑着从厨房回来，“我不常在家，不知道妈妈的那些宝贝都藏在哪里了，这些您慢用，希望您不要介意啊。”

“您真是太客气了，我这么冒失的来，真的不会打扰到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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