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第二章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血泊里，身边没有任何他熟悉的物件，血不知哪来的，但胸口有一道剑伤正在以肉速愈合。www.dizhu.org摸摸自己身上，没少胳膊没缺腿，哪儿都不痛，但换了一身衣裳。

像是他以前拍古装戏时穿的戏服，不过质量挺扎实，样式既不似影楼装，也不像历史课本上画的。总之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很是古朴，但又说不清出处。可他也没空想那么多，刚摸了自己一手血，眯起好看的眉眼开始回忆昏迷前记忆最后的片段。

出车祸的时候，他该是正坐在他的保姆车里看刚拿到的剧本。

说是保姆车，但他被雪藏四年，一点不火，公司只给他派了一辆破破烂烂、好像下一秒就会熄火的小面包车，一个跟了他四年却三天两头找不着人的助理，现在正在驾驶座上边看手机边开车——楚戚其实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哪天魂断大马路的。

这是在一场演出回来的路上——说演出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去个本地大款嫁女儿的酒宴唱歌。他站在舞台上边跳边唱，歌还满喜庆的，金屑满地的酒席也显得特别富贵，但楚戚周身好像总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似的，再花团锦簇的演出服，再广场的背景乐，也没能让他显得更加亲切。

他在这个金碧辉煌的酒宴上格格不入。从前做顶流偶像，人人仰起头看他，但现在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也不在乎他唱什么，他们紧紧盯着他手里——大款嘱咐过他，唱歌时要记得大把往下撒红包，最好再配个恭喜发财手，作个给您请安揖。

他一开始会觉得无法适应。但现在好些了，因为没有钱。久了、习惯了，楚偶像甚至还学会了假笑营业，拿钱走人。但他心里没有一天看贱过自己，没有一天觉得，我可以就这样心安理得一辈子做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

楚戚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不爱说话，表情总柔和得近乎疏离，骨子里还藏着自矜。这人又长得高挑颀长，像雪山上的鹤，仿佛身在人间又不在人间，俊得叫人看了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但看多了能品出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大款最后跑来后台问他唱歌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笑得再灿烂点，露八颗牙，最好像电视上那种卖保健品的一样，亲切、热情。这多晦气一个男的。于是骂了他两句把钱甩在桌子上就打发他走了。楚戚没什么反应，点点头，没有谢谢，也不觉得抱歉。打了电话叫助理来接，他站在酒店门口等，等吸完半包烟才等到了助理慢吞吞地开着那辆破车来，一沓纸被甩到楚戚脸上。

是剧本。

他从自己脸上拿下那沓纸，坐进车里低头打开小心翼翼地翻看，八风不动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诧异。他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再拿到这类东西——是剧本。www.dizhu.org

楚戚记得助理在他回C国的第二年年底说的话。那时他赔违约金花光了积蓄，没钱交房租，也没有地方去。他想问问能不能在办公室暂住几天。

可是助理却问他，“我说楚戚啊，现在后悔吗？”

“天天一张棺材脸，你真以为你还是偶像？男神？楚神仙？要是你当年肯了，要什么什么没有？”

“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十八线吧。认清自己的位置，我的楚、神、仙。”

我没后悔过。楚戚心想，一分一秒也没有。

五年前，他18岁，那是他在K国炙手可热的时候。当时还是练习生的楚戚在那档国民选秀综艺里以压倒性的票数，万众瞩目地C位出道组成限定男团，脸上遮不住的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的粉丝喜欢管他叫“楚神仙”，仿佛他永远都将端坐在神坛之上俯瞰世人。楚戚的业务能力确实惊为天人，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的演艺者，但似乎还有更简单的理由——这长相真是神仙才有的好看——反正凡间没人曾见过。

像无人之境的神殿里供奉着的玉像，润而不媚，寒而不寡，让人向往又难以靠近。聚光灯下舞姿灵动飘逸，却又矫健有力，各种风格都拿捏得住。而更绝的是一把好嗓子，比夏末夜里的风露更清绝，比无名山间的溪流还婉转。粉丝就是屏幕上看着他都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得要冒泡，是当真只应天上有的仙儿，苏得人腿软。

短短1年的限定活动时间里，楚戚仿佛得到过所有。只是后来又什么都没了。那贪婪的公司将他派回C国，想借“楚戚”这个名字在C国再带火一帮新人。在一次商演后的饭局上，他因拒绝与那大人物去套房“再喝一杯”，从此仿佛被切断了翅膀一般再没接到过任何演出，众多恶劣、难看但全是莫须有的负面新闻缠得他有口难言。新人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头的花花世界里，粉丝轻易就弃他去了，甚至少不了回踩一脚将他推至谷底的，他的星光熠熠就这样被熄灭在未来不言而喻的苍茫苦海里。

而如今的楚戚却正坐在一个未知国度的客栈中。回想起这些前尘梦事，竟好像是别人的遭遇一样遥远。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如今这个世界。但这里没有粗鄙的助理，没有贪得无厌的公司，没有觊觎他、对他包养不成就毁掉他的老胖子，这都是好的，只是这里的自己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他在过去的时光中被磨去了当年那份冠绝舞台的光艳，连同他因好皮囊、好本领而与生俱来的张扬自信全都碾碎——他发现自己正活在别人的身体里，而自己灵魂的脸也日渐模糊，仿佛随时可以带上新面具任人解读。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一袭黑衣，一身奇异古人打扮，身边的事物却新鲜又新奇，面对着一堆他根本不熟悉的人和奇怪事物，讲话不古不今的天祈国人，电视机似的“纳天鉴”，月神，天星卫，跟综艺选秀一般的“天星卫竞选”，还有一片奇妙的会出字会说话的白纸自称“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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