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2)
他收拾神色平静的走出来,沈安恪正拿着他的手机对他晃。他警觉的看了他一眼,沈安恪大大方方的递给他,“你别这么看我,我已经看到了。”
楚豫接过手机,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低着头看楚悠发来的那两条消息,又看到晚饭时楚悠给他发来的那张照片,从发来到沈安恪回来之间的时间里,他看了无数次。也有无数次想一个电话打过去,想问沈安恪在哪里在干什么;想问他为什么要私下和他母亲见面,他明明能感觉到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在他看到这张模糊的照片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愤怒,全身的血液刹那间都冲上大脑,他甚至都已经颤抖着拿起了手机,他几乎就要立刻吼出来,不是说爱我,不是说要永远爱我吗?
他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感受着沈安恪投来的强烈的目光,良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嗯?”这个词瞬间点燃了沈安恪,他大叫着跳起来,“没了?就一个嗯就没了?
楚豫,我去见你妈妈了,还是背着你去见的,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楚豫平静的看着他脸上崩起的青筋,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冷静一下。”
他甚至有点想笑了,实际上他也的确笑了出来,“你生气了?为什么?”
“为什么?我为什么?”沈安恪反问他,“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明明不想让我见她,你知道她想干什么对不对,但我就是见了她,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发火?”
楚豫明白过来:“所以你是在替我生气吗?”
“谁替你生气了?别自作多情!”
楚豫不再搭话,抿着唇笑,一时间也忘记了阴霾。和沈安恪在一起就是会这样,总是稍不注意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面前这个周身冒着火的人,连生起气来都像是朗朗高空,灿烂云霞。
“楚豫,”沈安恪把脸埋在自己的手里,低声唤着他名字。
“嗯。”楚豫应道。
又是良久,他才低低的说出来,“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楚豫愣了一下,起身走向他,将面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大男孩温柔地拥入怀中。沈安恪就像一只被雨淋湿
了毛的巨型犬,可怜巴巴的搂着楚豫,把头埋在他腰上绒绒的睡衣里。
楚豫说:“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
沈安恪问道:“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
沈安恪仰起头,从下往上看着楚豫的眼睛,“所有,你的所有我都想知道,你妈妈,楚之盈,楚之盈的妈妈,还有你爸,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和你有关系的事,我都想知道。”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楚豫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我没什么可讲的,即使有我也不想讲。
沈安恪听了却像没听一样,懂了他的意思也像没懂一样,执拗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愿告诉我?”
楚豫这样回答:“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不一定要抓着过去的那些事不放啊。”
沈安恪松开抱着他的双臂,“这样哪里好了?我们这样跟室友有什么区别?”
“我们可不是室友,我们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所以呢, 你觉得我们是长期友?”
话说到这种地步,楚豫也笑不出来了,沈安恪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魄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什么都阻挡不了他,和自己正相反。他永远在逃避,能躲则躲,时间自会消弭一切。
沈安恪又说:“告诉我吧,如果你愿意,我也跟你分享我的秘密好不好。但我不愿意这样说,听起来很像是在交换。我很喜欢你,现在很喜欢,以后也会一直喜欢,我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想法都想和你分享,都想毫无保留的让你知道。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知道你的家庭你的经历,不是为了公平起见,只是想更了解你。等下次你难过的时候或者是失眠的话,我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在为什么生气,我说这话可能很矫情,又尴尬,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想同痛你所痛,想分担你所有的难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安恪并不是一个很能讲感情的人,他最深情的时候,就只会用他的眼睛来表现。现在这一番话,是完全出乎楚豫预料的。
原来海誓山盟是真的有用的啊,楚豫想,原来恋爱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头脑。
他说:“沈安恪,我很没有安全感,而且你以前喜欢的都是女人,所以我不确定我们会不会长久。”
沈安恪一时语塞,他也问自己,我们会不会长久。
楚豫接着说:“不是我不愿意全心全意的对你,我很喜欢你,我能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但是如果你不能永远陪着我,那我就没有必要告诉你所有的事,那没有意义,只是白白给我们两个人的现在增加痛苦…。”
“我能”沈安恪打断他。
“什么?”
“我能永远陪着你,我说过会永远爱你,没有在骗你。”他顿了一顿,说:“你是我的军旗。”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楚豫想说的所有解释都被堵在胸膛里,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水光,隔着那层水光看着面前这个有着无比坚定面庞的男人,他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是凭着本能,他的本能叫嚣着,让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争先恐后的去相信他。
“如果你骗我,沈安恪,如果你敢抛弃我,”他的声音沁着冰,一字一顿的说,“我可能会杀了你。”
沈安恪没有在骗他,当他开始问自己,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的时候,他才明白,他已经做好了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准备,而这个人,只能是楚豫。
当他想像未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栋
房子,和这个永远温暖永远含情的看着他的人。如果这座城是一个牢笼,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弃所有来换一个进入这个牢笼的通行证。
他想着他们可以一起在地毯上对着打游戏,大喊大叫;可以一起在厨房做黑暗料理,最后还是无奈的凑在一起点外卖;可以一起躺在阳台晒太阳,可以随意的说些生活里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以守着晚间剧场疯狂吐槽狗血剧情,可以在天气好的时候在小区里散步,走着走着,时间就那样悄悄溜走了,就像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一样,随意又安然。
楚豫讲的断断续续,既不是正叙也不是倒叙,想到哪里讲哪里,上一秒还在讲他中考出成绩那天,楚家没一个人敢大声喘,下一秒就开始骂初中班里那群了。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忍他们很久了,他们就是一群。”他此时完全没有一个高知分子说脏话的羞赧和生疏,语气也淡淡的,就像是在学术会议上做报告一样,叙述一个学术界公认的结论,无波无澜。
沈安恪安静的听着,很多事情,从当事人嘴里听到,和从旁观者的嘴里听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特别是这个当事人还是他的恋人。他以为说起那些称得上是不堪回首的事,楚豫的情绪多多少少会有些低沉或者痛苦。但他全程都很平静,不是装的,就是那种你看着他的眼睛,会发现他正陷入回忆里,他的回忆很牢固,又很全面,他甚至能在那些混乱的宏大的场面中记得每一个人的表情,比如在医院那次,比如楚家春节中秋时的家庭聚会。但他却的确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发现了你在看他,就毫不在意的对你投来轻松的眼神,他惬意的倒在小沙发里,眯着眼睛叙述往事,神情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围炉夜话,和追忆美好青春人也没什么区别。
沈安恪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把他踩在地毯上的双脚放在自己的拖鞋上,他想抱抱他,又发现没这个必要。他的恋人没他想的那样柔弱,虽然很多时候他像极了一个孩子,天真生动又没什么自理能力,但是他永远都有一种安宁的态度,你不去攻击他,他就是永远这样的波澜不惊,宁静又温和,让人安心。楚豫沉静的声音仍在耳边,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不需要他回答,不需要他表态。他能感觉到,至少此时,他不是装的,微笑,态度,这些都可以假装,但是感觉不可以。
原来,人是由感觉组成的啊。
楚豫的感觉,就像是一阵风,从荒芜人烟的沙漠戈壁开始,一路上经过雨林经过火山,最终落在这里,化成微微山风,只在汨汨溪流上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