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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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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榭恍恍惚惚无限冗长的记忆里,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总是喜欢满脸微笑地牵着他稚嫩的小手走在浮光湖旁那条荫翳漫长的小径。言榭走累了会吵着要坐在父亲的肩膀上。他父亲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言榭微微地向廓落辽远的天空伸了伸手。他感觉在父亲的肩上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天边浮动的流云。

浮光湖旁是古老而光芒璀璨的玄法大殿。妈妈常常会带着言榭站在大殿外等待正玄法殿内在授课的父亲。言榭天真地仰起头摇晃着妈妈的手说饿了要回家。妈妈会笑着把头在言榭的脸上蹭蹭说等爸爸出来我们就回家吃饭了。言榭赌气地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后来一定要父亲扮各种鬼脸把言榭逗得笑起来,言榭学着父亲的样子,父亲高兴地抚着言榭的头说,以后言榭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空中居住的神灵来回跺步,俯视着人世里化也化不开的喜怒哀乐。

每个孩子在七岁时候都要上学,学校会安排一些最最基本的比如法术,格斗等课程,好在他们幼年的时候来发掘他们身体里的潜质。在第一天上学的时候爸爸把言榭放在自己的肩上步履轻盈地穿过项背相望的人群。爸爸说,言榭上课要认真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没有人想到这是一个当时光澈仅有的几位三星法师说的话。就像一个平凡的家长。言榭摇摇头说,我不要,我要和爸爸去浮光湖看小鱼。爸爸无奈地冲言榭笑了笑。

在爸爸把言榭交给老师的时候言榭哭着抱着父亲的腿倔强地不肯放手。在父亲笑着挥手对言榭示意要离开的时候,言榭难过地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爸爸不开心了,爸爸才不要言榭的。于是,言榭又哭了起来。

小朋友们把言榭团团地围起来指手画脚地讨论言榭会不是会是一个女孩子呀那么胆小。言榭看到周围围了好多人在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放学以后父亲照例把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的言榭放在自己的肩上一边笑盈盈地哄言榭。言榭突然问,爸爸,你和妈妈会不会有一天不要言榭啊?父亲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说,如果言榭不自己变得勇敢起来的话,我就带着妈妈走,不理言榭了。言榭吓得委屈地紧紧抱住父亲的头。

因为言榭的父亲和汜固的父亲很要好,所以言榭在学校只敢汜固一起玩。汜固比言榭大一岁。常常就像哥哥一样告诉言榭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就告诉我。可是,言榭常常被人欺负,汜固总是和那些人扭打在地上,言榭躲在一旁悄悄地哭。事后汜固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教着言榭坐跷跷板的各种奇怪的小窍门。言榭斜斜眼看到汜固原本干净整洁的头发上沾满了污秽的尘土,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口子。言榭伤心地低下头。只有跷跷板的支撑架枯燥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直到很久以后言榭都还很羡慕汜固有一张漂亮而坚毅的脸。在任何时候都冷峻锋亮的脸。言榭常常想,汜固是不是因为有那张脸才变得勇敢起来的呢?

言榭常常都会因为问题回答不上来被老师罚站。全部很多的小朋友都会转过头来冲言榭做鬼脸。老师总是无可奈何地对言榭说,你跟汜固走得那么近怎么人家的优点你一点都学不到呢?言榭怯生生地瞟了老师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他扭头看了看坐在离自己不远的汜固。汜固冲他笑着然后做了个不要理他的口型。言榭也忍不住笑起来。

父亲常常用手环着言榭然后给他说各种让言榭饶有兴趣的小故事。有时候父亲会充满笑意地问,言榭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啊?要不要像爸爸一样做个帅气的魔法师啊?言榭嘟着嘴摇摇头说,不要,我要做个勇敢的战士,那么,你和妈妈就不会不要言榭了。而且我好笨的,所以我只能作战士。爸爸愣了愣问?谁告诉你战士很笨的啊?言榭说,我看到好多的战士叔叔都一副很笨笨的样子。父亲把言榭举过头顶大笑着说,言榭一点都不笨,言榭是最聪明的孩子了。母亲在一旁心疼地拍着父亲的手说,别把孩子弄疼了。言榭皱着眉头看到父亲满是笑意的脸上有些微微皱起的纹路了。

在言榭八岁的时候,苍黄翻覆的命运终于露出狰狞丑恶的面目。言榭的父母突然间消失了。桌子上依然安静得放着母亲昨天做过的饭菜。言榭的床头依然安静地躺着昨天言榭不开心父亲为了哄他而亲手做的泥人。可是言榭在家等了很久可是都没有看到父母回来。就像光澈刚下过的那场纷纷的大雪,融化在了看不见面容的空气里。

两天以后汜固发现了因饥饿和疲劳过度而晕倒在家里的言榭。手里紧紧攥着已经失去色泽的小泥人。就像失去了所有光泽的记忆。

言榭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汜固的床上。还有一旁的汜固心如刀绞难过的表情。言榭怯怯地用被子盖住脸,眼泪把被褥染湿了一大片。汜固轻轻地把门合上,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汜固的母亲看着两个孩子,心酸地叹了叹气。

没人知道言榭的父母为什么会失踪,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光澈已经开始对这件事展开机密的调查。言榭总是一个人郁郁寡欢地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地在浮光湖的旁边坐很久,他像平时赌气一样死死地坐在那里,直到父亲会扮各种鬼脸来哄他,他也跟着父亲学起来。苍茫的夕阳沉沉地落了下去,像是隐进金光浮泛的浮光湖里。言榭抬起头来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还没有变得勇敢,所以爸爸才带着妈妈不理言榭啊。

言榭站起身来一回过头就看到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汜固一脸忧伤的表情。还有他身后明明灭灭的星华。

原来在我身后被星光覆盖不到的地方,还是有人站在阴翳下心心念念地想着这么晚了我还没有回家。

可是很久很久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眼中一闪一闪的星光。你藏在了天空上的哪一朵云后面呢?

我常常在想。

言榭忽然又哭了起来。他想以后他再也不要哭了,他要变得勇敢起来。

言榭被接去了汜固家,汜固故意板着脸说,言榭以后你要给我端茶倒水捏腰锤背把我伺候好点,然后我就毒打你。言榭望着汜固想笑又忍住没有笑的表情,言榭顿了顿忽然扑了过去喊,汜固现在我是这个房间的统治者了你给我滚出去。

汜固的母亲在门外露出淡淡的笑容。

汜固八岁的时候在光澈城池里碰到了走失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小公主。汜固轻轻地牵起小公主的手送她回宫殿。时光轻轻敲起引商刻羽的乐律。汜固把小公主送到宫殿外的时候,小公主依然哭哭啼啼。可是在一个法师走过来抱起小公主表演出各式各样新奇的小魔法的时候小公主终于笑了起来。汜固站在长风没有吹尽的尽头露出冁然的笑容。

在某个光线分明的午后,汜固忽然严肃地对言榭说,他长大以后要成为整个光澈帝国最好最强的魔法师。柔润的叶子一片一片飘过汜固稚气横生的脸,掉在岁月的湖泊上,晃荡的涟漪一圈一圈散开来。

言榭看到汜固认真决绝的表情。他又想起从前父亲把自己扛在肩上的时候老是问自己以后要不要做一个和爸爸一样帅气的法师。

在汜固十岁的时候要前往玄法大殿真正的习修术法,然后再参加进行的一等星法师的考试。根据规定在一年以内,汜固都不能回家的。言榭一直把汜固送到浮光湖,言榭问,汜固你能过吧?汜固装作骄傲的表情说,那当然咯,你们这些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言榭斜着眼一副鄙夷的眼神望着汜固。

言榭送走汜固以后,转过身看到了一位年轻的父亲把他的孩子高高地扛在肩上,小孩一边笑一边说,那里有好多小鱼。

记忆微微有些晃荡。在父亲肩上一伸手就能够到空中叆叇的浮云。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在言榭十岁的时候,汜固成为了光澈城里最年轻的一等星法师。像雰雰的飘雪一般雪白的魔法长袍。汜固笑嘻嘻地问言榭,小朋友,今年你也该参加专修了吧?要不要成为像我一样帅气的法师啊。言榭把头昂得很高很骄傲地说,我才不要,我要当战士。可是言榭却偷偷地报了法师的修习,他一想到以后能给汜固一个惊喜心里就暗暗地兴奋起来。

在言榭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玄法大殿的时候,言榭好奇地四处张望,他想这里就是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啊。

可是他们在玄法大殿住了好几天都没有老师来授课,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清洁工人按时来上班彼此一边谈笑一边打扫着玄法殿。很多学生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私下里开始吵着要回家。几天以后,学生们的情况越来越混乱,很多人开始咒骂起来。有一个学生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学生,两个人开始扭打起来。言榭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看得正津津有味的关于术法的书籍,跑到一个正在扫地的工人面前很有礼貌地问,老师,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授课啊?你已经扫了好几天地了。学生们都安静下来惊诧地望着言榭,那个工人的眼里更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眨了眨眼问,你在说什么?言榭笑笑说,你不用在掩饰了,这几天我发现其他工人在打扫的时候都各自在做自己的事,只有你时不时地转过头来观察我们,从你的表现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并不是新来的。那么,如果不是新来的就不会对我们这些司空见惯的学生如此好奇,除非是你在故意观察我们。还有,我发现其他工人彼此都会开一些无聊的小玩笑,可是他们从来都不敢和你开玩笑,在你面前也总是有些卑微的样子,就好象身份有差别似的。可能是由于习惯的原因,你在无聊的时候不经意间常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术法的手势,看来你将这根扫帚当法杖了啊。言榭微微笑起来,珐珀也不仅失笑,他躬下身问,你叫什么名字?言榭说,我叫言榭。珐珀皱了皱眉头说,言杪是你什么人?言榭说,是我父亲。珐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珐珀站在台上讲着各式各样术法的手势和使用时候的小技巧。言榭无聊地趴在桌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造型又趴下。冗繁的记忆像刚刚升轮的太阳,有些清亮的光烁。父亲似乎在每个记忆模糊的晨昏就对言榭说过这些。言榭在学习很多的新的术法的时候超乎想象的快。原来很早很早以前父亲就把一个颗涓埃的术法种子种植在了言榭的身体里。他对术法拥有天生的掌控能力。他想起记忆的父亲穿着雪般纯白的魔法长袍长在古老恢弘的玄法大殿前,春深似海的光色掉在他挺拔谡谡的身姿。恍惚的时光了父亲会充满笑意地问,言榭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啊?要不要像爸爸一样做个帅气的魔法师啊?言榭皱着眉头耐心数着父亲满是笑意的脸上有些微微皱起的纹路。

在考一等星法师的时候四周的氛围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在他们这个年龄要考上一等星法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其他还有很多已经考了很多次因时光的流逝而变得衰老的人。而汜固却是例外,他是光澈史上最年轻的成为一等星法师的人。言榭长长地舒口气倚着窗棂看着星辰散落的夜色,明天也是汜固考二等星法师的日子。他想着明天回家汜固穿着二等星法师术袍吃惊地看着言榭穿着一等星术袍的样子一定很会傻。言榭还一定会补充一句看见到我这样一个帅气的法师你也不用吃惊成这样啊。

一等星的考试的选拔是为了培养二等星而举行的。一等星是考员随机跟一位二等星的考官战斗,其他监考官在一旁观察考员的精神力的程度,对术法的灵活运用,还有在战斗时的反应。一般考员只要坚持到一定的时间内就会合格。因为一般的考员在法术的运用上和战斗经验上都不可能和考官比,所以考官施放什么类型的术法考员就跟着施放同样类型的术法,所以关键就是在于精神力的消耗,只要能熬到指定的时间那么考员就合格了。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每年近百的考员只有几人才能够通过考试。珐珀在说这些小技巧的时候,言榭正啊啊地打哈欠。

考试在玄法大殿的地下会场进行。言榭冲他的考官很恭谨地鞠了鞠身,考官很轻蔑地笑了笑说,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水噢。言榭很惊奇地说,啊?那麻烦你放下水好不好?考官笑了笑说,好啊。手中的法杖已经高高举起。考官使用的是水系术法。从通常的角度来说,水系的攻击力并不强,可是言榭却看到从考官那里攻击出的水柱射穿了后墙,言榭迅速地躲开吓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地想,下次珐珀要再说水系的攻击不强我就让这个考官来射他。

珐珀看着只是一直闪避完全没有还击的言榭,手心里微微沁出了汗。其他的监考官都暗暗的笑起来,如果言榭妄想这样的躲闪就能消耗掉正在攻击的考官的精神力是完全不可能的。珐珀喃喃地说,言榭你这个笨蛋在做什么。

考官有些不耐烦,然后使用出“大瀑洪破”。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一场巨大的潮水涌向言榭。言榭变换手势开始炼成术法。珐珀很明显地看出,言榭使用的是土系术法。珐珀失望地叹了叹气,他没有想到言榭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居然会出现这么多低级的判断失误。从理论上说,用土系术来应对水系没有错,水来土掩。可是言榭的精神力和对方差得太远,如果筑起一道堤坝的话确实可以暂时的抵挡住汹涌的浪潮,可是不出十秒那道土墙崩倒会造成水加倍的力量,相信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自己都未必能逃掉,何况还是一个不到一等星的孩子。

可是言榭在造出一道土墙以后又迅速地造出一个巨大的土包将自己全部围了起来。很明显是要拼一拼潮水是不是能将那个大土包压破。考官露出轻蔑的笑。土墙破裂后土包也被轻而易举地压破。潮水几乎将会场淹没掉。水流中言榭的法杖无依无靠地漂浮起来。

很明显,言榭已经不能通过了。成为光澈历史上一等星考试时间最短的人。甚至有位监考官拍了拍珐珀的肩说,珐珀啊,这就是你最看好的学生啊。珐珀显露出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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