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童年（1/2）
苏越阳第一次看到宋天晚时，觉得这个女孩子又傻气又烦人。
他经常会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跑去家附近的公园，一个人在角落坐着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其他孩子。他们身边多半都跟着一两个大人，那些大人看着他们滑滑梯、荡秋千、踩踏板……虽然会责怪他们的调皮，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慈爱与欣慰。
那是他很少从妈妈脸上看到的东西。
他隐隐知道自己与那些奔跑在阳光下无忧嬉戏的孩子的区别。他躲在暗处，没有人会想找他玩，他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眼中是藏不住的羡慕，他知道他心底是多么渴望拥有他们的童年，拥有他们无忧无虑的笑脸，而非像现在这样终日与肮脏、阴暗、自卑、痛苦、恐惧为伴。
宋天晚在某天突然出现在那堆常来公园玩的孩子中，但是她又与他们不同，刚来的那几次她都溜了一只还未长成大型犬的金毛，身后跟着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中年女人，应该是她家的保姆。她一来就吸引了其他小朋友的注意，她们纷纷围上来摸她的小狗。她也不介意，很快与她们玩在一起。
他发现她很爱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看到有人放风筝会笑，看到秋千被荡地高高的会笑，在沙池中看到奇形怪状的石头，看着树荫下硬币状的太阳碎片会笑，甚至别的小孩子一不小心撞到了她，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就会笑着朝调皮的孩子挥挥手，和他一起玩起来。
有那么好笑的吗？苏越阳觉得这样显得她十分傻。
在他这么想她之后的不久，许是看多了总是坐在树荫下向别处张望的他，宋天晚对他产生了兴趣，主动来找他搭话。
她已经不常带着金毛出来散步了，中年女人之后也没跟着她，后来的她常常一个人跑来公园玩。
苏越阳不理她。她却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从聊她最开始带来的那条金毛的名字、由来、习性、喜好再聊到这座公园哪里最好玩，哪个角落有五颜六色她没见过的花，和她玩的哪个小朋友她最喜欢……
苏越阳被她吵得烦了，打断了她:“你没看到，他们都不和我玩吗？”
他穿着洗到脱色的长衣长裤，衣服上还“点缀”着不少其他深深浅浅的污垢，头发凌乱，把嘴紧紧抿成一条线，冷冷地看她。
宋天晚却不以为然:“你也是想和我们玩的吧，我们玩的时候，你总是在一旁看着我们。”
那又怎样？就算他真的过去，他们也会嫌弃周身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他。苏越阳没有说话。
宋天晚坐在他身边，又开始自言自语:“我今天也不想找他们玩了，就和你聊聊天吧……”
她又开始聊她家的金毛，话语源源不断。
苏越阳忍不住偷偷看向身边的她，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灵动得跟头小鹿一样，她脸上也总是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好似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与期待，声音清脆悦耳。
正看着她时，她猛地转过了头问他:“你说它是不是很可爱？”
他一时微怔，脸上窘迫，却见她眨着晶亮又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闪一闪，嘴含笑意——他想到清晨在家附近看到的一株沾着露珠盛开的白色海棠，水珠淌在花瓣上面晶莹剔透。他轻轻偏开了她的目光，装作平静地说道:“对…它是很可爱。”
宋天晚笑的更加明媚，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
之后宋天晚常常会来找他聊天，苏越阳也会渐渐和她搭话，但是大部分时间总是听她说，他也渐渐在听她说话时习惯地看着她的侧脸，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的笑容。
和他之前认为的不一样，他之前认为宋天晚笑的傻气，现在却觉得她总是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并总有一种愿意接受它们的热情，她的笑容就是最好的体现。她不会感到无聊，她很容易开心，她也没什么要烦恼的事。
不像他，他并不容易感到开心，他单想着回家要面对妈妈，周围所有能吸引同龄人的有趣事物在他眼里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而宋天晚的笑容却能在他心里立下“正常孩子”的标准。
像她一样笑着长大的孩子，会有多幸福？
“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看啊？”某天，宋天晚突然问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说了出来:“你笑的……很好看。”
“说起来你很少笑耶，为什么呢？”宋天晚没等他回答就好奇地伸手扯了扯他的嘴角，让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形，然后自己也“扑哧”一笑:“你笑笑吧，你笑的也很好看。”
说着自己又开始讲了下去:“我有一个哥哥，他也说我笑起来很好看，让我多笑笑！”
“你……很听你哥哥的话？”
“那当然，我最喜欢我哥哥了，每次爸妈骂我都是他在背后哄我，给我买吃买喝的还陪我玩……”说着说着她有点失落:“可是哥哥心脏不好，不能跟我一样跑来跑去到处闹。”
苏越阳咬咬唇，笨拙地说:“他……会好起来的。”
宋天晚闻言看他，笑了起来:“嗯，对！哥哥那么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低下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也试着扯了扯嘴角，像她一样笑了起来，他感到有点不习惯，用力过度而有点僵硬。
回去练练吧，他想。
她说他笑起来……也会很好看。
宋天晚本来没有想过带他去见她哥哥的。
在某天下午，他和往日一样跟天晚道别，他得在妈妈回家之前赶回家，妈妈不喜欢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乱跑出家门，她必须一回家就要见到他。她知道他乱跑的情绪反应很大，记得上一次出走被妈妈找到时，妈妈打他打的厉害，打完他却又哭着抱着他:“越阳，你不要怪妈妈……你不能离开妈妈，妈妈是为了你好啊……”
这样子的妈妈总是让他遍体生寒。
天晚看着他朝她挥手，突然盯着他长袖下露出的一小节前臂的皮肤，上前帮他擦了擦:“你手怎么脏了……”
话语戛然而止。
她看到在她手下露出的皮肤一片淤青，周围更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瘀斑，她不禁把他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的皮肤更是红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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