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海岛乐园（三）（1/2）
七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我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就听见门口传来“叩叩叩”三声门响。www.dizhu.org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间隔时长机械般地一致。
才把清洗完的仪器放回原位、连实验服都还没脱的我：“……”
催命呢这是！？？
我只好一边答“马上”，一边尽可能快地换好衣服。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每隔三十秒就能听见0186的夺命三连敲。
叩叩叩——
我砰一下打开门，忍无可忍地道：“行了行了，耳朵都要被你敲聋了。”
0186：“……时间到了。”
我：“……行行行，我知道我迟了五分钟，等会儿让你多点一个菜，行了吧——”
今天气温比之前低了几度，我打开门的时候正在穿外套，这会儿刚套进第二只袖子，我一抖衣领，抬起头来，却在看到面前的人时愣了一下。
0186在披上“人工智能”这层伪装时，喜欢穿一身黑，从头到脚——从帽子到鞋，无一幸免；而在那张扑朔迷离的相片里，他则穿着白得一尘不染的实验服。但今天……他换了件蓝色调的衬衣，剪裁十分得当，肩上是浓重而深厚的海蓝色，往下渐渐变浅，到衣摆时，只剩下纯粹的白色。
0186转身走在我前面，带着浓郁夏天气息的阳光顺着长廊尽头采光不怎么好的窗户映照进来，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更为明显。
他的腿修长而笔直，肩平腰窄，腰线若隐若现，皮鞋在地面上敲击出沉稳的节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夏天那种清新明丽的气息截然不同的气质——
像万米之下的深海，既冰冷，又沉默。
但深邃无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十秒钟之后，我回过神来，跟上他，习惯性地假装无事发生：“你想去哪里吃？有没有什么忌口？”
尽管他在我家里呆了四年，我却对他个人的生活习惯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不喜欢香菜和修剪草坪——实际上，后者在我调了四年的监控记录，八倍速地循环播放了七十二小时以后，隐约感觉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其余的完全不清楚。家务都是辅助型AI在做，0186充其量也就是设定一下程序，除了抬抬手指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他可能手指都不用抬，家政型AI通常会有十好几档默认设置，随便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没有。”0186神色淡淡，“随便。”
我狐疑地看他：“真的没有忌口？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餐厅？”
0186似乎想了一下：“……去你昨天去的那家就行。”
我：“……”
呵，小兔崽子，我说怎么回事呢。
怎么，看我和霍思白好吃好喝心里不平衡了？？？
“行行行。”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朝他摆摆手，“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跟霍思白不算太熟，所以昨天去了家比较正式的餐厅，本来我……”个人终端“叮咚”响了一声，我取出来潦草看了一眼，是乔熙发过来的几个地址，“找乔姐打听了几处高人气的小饭馆，但既然你说要——”
“没有。”0186的脚步好像微微滞了一下，突兀地改了口，“我随便。听你的。”
我：“……”
年轻人，刚才不是还义正辞严地要求去我和霍思白昨天去的那一家吗？？？怎么现在就唯我是从了？
变脸变得挺快啊？？？
不过他肯听我的，我对此非常满意，甚至有种大权在握的满足感：“那好。www.dizhu.org”
如果0186现在突然转过身来，大概就能看到我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我慢悠悠地道：“你真的不介意我点一个香菜全席吗？……0186？”
0186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我保持微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换身衣服我就认不出你来吧？”
0186转过身，嘴角紧紧绷着，眼里仿佛结了冰。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阴沉的脸色，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从最开始隔着门听到你那一声‘请进’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
他的眼神里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柔和了一瞬，下一秒却又锐利起来。
天色明亮，街上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但没有人是急匆匆的。街道两侧是灯光闪烁的咖啡厅和餐厅，透明的落地窗映照出临窗坐在其中相互闲聊的客人。我与0186静静地站在街角，头顶的音响放着韵律舒缓又柔和的钢琴曲，同我与他之间紧绷的氛围十分格格不入。
我看向他揣在裤兜里的左手：“你再想给我打遗忘剂也没用，所有的事情我都做了备份，第二天我就能想起来。”
0186立刻察觉了我的视线，脸色又是一沉。他抽出手，摊开给我看——
掌心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会。”他重复道，“不会了。”
“遗忘剂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他静静地说，“我给你注射的是改良版，副作用非常小。用药的剂量我计算过，在安全阈值以内。”
他突然如此直白地对我说出一切，我反倒不知所措了起来。在我的预想中，0186应该再辩驳几句，甚至死不承认才对。
于是，我为此打好的十几份腹稿，此刻都通通作了废。
“从你……”0186说，“加入生命科学实验室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你。”
“但……多一天是一天。”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如果你……”他似乎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要怪——”
余下的一个“我”字没说完，我就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先说说怎么称呼吧？”
0186看着我，似乎有点不解，但还是说：“……严行渊。”
我：“这是你的真名？”
他的神色好像忽然黯了一下：“是。”
“我没必要骗你。”
明明也没做什么，我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0186……不对，现在应该叫他严行渊……的事。我莫名地赧然起来：“……咳，我就是顺口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你……这个……冒充我家煮饭小能手的事，”明明是很正经的谈话，但一冠上“煮饭小能手”这个土鳖的名字，就莫名搞笑了起来，我赶紧又清了两下嗓子，以免在这种关键时刻笑场，“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严行渊偏开一点目光，淡淡地说：“陆羽不是什么好人，他想要对你不利。”
“至于霍思白，我不知道他是哪一边的，你最好也对他留点心。”
我听得一头雾水：“……所以呢？”
年轻人，我们说话能讲点逻辑吗？？
严行渊：“我和陆羽有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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