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明山（八）（1/2）

药剂生效很快，0186的皮肤一开始冷的吓人，比起在我家冷冻柜里放了一周忘记吃的鸡腿还冷上三分，但他脸上的汗水又是温热的——我轻轻替他拭去几滴，只觉得在指腹下冰一样皮肤温度的反衬下，竟觉得这几滴汗水是滚烫的。www.dizhu.org

我冲他紧闭的眼睛吹了口气：“我说你，这么折腾自己有什么意思？”

我已经做好了再被0186打一针遗忘剂的心理准备了。事实上，抛开可能的副作用不看，今天在这被他扎上一针，虽然的确会让我的计划打了水漂得重头再来，不过自从我发现不对劲之后，我就一直保持了每天做记录的习惯。今天的事情……我也在个人终端里留了些零星的关键词，如果我的记忆再度被更改了，我应该也能尽快意识到。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奇怪的是，0186却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似的，既没有睁眼，身体也没挪动一丝一毫——

像一尊沉默而冷彻的雕像。

我心中奇怪，于是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此时他的体表温度已经开始渐渐回升——还好，现在摸上去像冷藏柜了。

0186的额角不断渗出更多的汗水，很快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沾湿了他耳边的几缕头发，湿润的发丝紧紧贴着皮肤，呼吸愈发地急促而沉重，肩膀轻微地颤抖……我实在看不过去，一天之内第三次——扒了他的口罩和帽子。

我听见他的喉间又滚出一点含糊的气音。

他的嘴角绷得很紧，唇几乎要抿成一线，颈上有纤细的血丝时隐时现……显然是药效作用最强烈的时期。

我叹了口气：“你如果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直接来找我不好吗？”

“……没……有。”0186突然开口说了两个字，但话音断断续续的，显然说得极为艰难，“……我没有话要和你说。”

我本来以为他对外界已经没什么感知了，毕竟刚才和他说话他也没理我，因此十分意外：“你……能听见？”

0186却说：“你今天……和以前很不一样。”

我：“？？？”

我追问：“以前？我以前是哪样？”

“你以前……”0186顿了一下，“你以前只会警告我不要……”

因为要承受药效发作的痛苦，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我简直恨不得把耳朵贴他脸上，不然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要……”后面几个字听不清了，我只听见了下一句：“你叫我离你远一点。”

我：“哈？？？”

不是，这位大哥，你清醒一点，我什么时候叫你远一点了？

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概是头疼得厉害，0186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再也不吭声了，我又问了几句，他完全没给出一点反应。www.dizhu.org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除了静静跪立在他身边，掐着表算他的副作用衰退时间，什么也做不了。

0186在我家里当了四年沉默寡言的人工智能，可见骨子里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就在他回归“人类”身份的短短几分钟里，他给我的感觉也是极度克制的，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说实话，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类型，我是真的吃不消。

……

直至半小时后，0186的体温才回归到了以前的数值。

我趁着药剂的余劲未消，立刻轻手轻脚地“还原现场”，然后又一瘸一拐地躺回去，继续躺尸装睡。

都怪0186这个小兔崽子，明知道自己揣着一身的秘密，还敢……这下可好，我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个深坑，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给自己注射的体温抑制剂，百分之百是修改过成分的——因此用药后的效果才会和二十年前被禁的那种有如此大的出入。

从目前的状况看来，0186所使用的这一版，用药过后的最初五分钟内会引起使用者的轻度不适；十七分钟内体表温度会降到极低，同时伴随剧烈的头痛与晕眩——而疼痛的剧烈程度……很可能令使用者难以继续保持站立，削弱听觉、触觉等感官的感知能力，对外界的反馈大幅度减小；三十二分钟内……

我暗中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

七月十一日，上午六点四十七分二十八秒。

头痛与晕眩大概会持续十五分钟左右。使用者在用药后三十二分钟左右，体温渐渐回归到药效预计值上，并趋于稳定，药效维持时长……暂时未知。

早上七点整，0186站起来，走过来叫醒我。我轻轻地推了他两下，假装没睡醒似的胡说八道：“我不起，我要睡到下午两点。”

0186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停顿片刻才说：“那你再睡一会儿，半小时以后叫你。”

我：“……”

玩球了，又失算了。

你就不能再劝我一句吗？

这种膈死人不偿命的地面，真当我想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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