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明山（六）（1/2）

我微微曲起没受伤的那条腿，侧过一点身子，试图朝0186凑近——

山洞里很静，唯有几丝风响裹在一抹轻纱似的月光里，飘进洞中，转瞬即逝。www.dizhu.org

我已经尽可能地将动作幅度降到了最低，但还是产生了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我抬起眼，忐忑地打量着0186的脸——

他好像还没醒。

洞内火光幽微，自动生火器周围的树枝被0186撤去不少，此时只余下两三根，在一声不响地燃烧。

好在，借着这三分的火光与七分的月色，我已足够将0186看得分明。

他的“睡姿”很端正，上半身直挺挺地靠着墙，呼吸似乎比平时稍微快了一些，但很平稳。

我思索片刻，然后用一只手撑着地面，身体前倾，另一只手缓缓地伸出去……碰了碰0186交错在胸前的手。

他的手一如往日地冰凉，冷得到了极致，就差冒寒气了。

我稍顿了片刻，发现9186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我厚着脸皮把这当做是默许，于是大着胆子，把他环抱胸前的双手解开，然后……我将他的左手摊平，轻轻地握住。

到了这一步，0186都还是毫无反应。我心中微微诧异……他这样都还没醒？

这实在有点颠覆我对他的认知。

不过机会难得，既然他自己睡得这么死，那就休怪我的咸……不是、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正思索着下一步到底是取口罩、摘帽子、还是扒衣服搜身……指间忽地淌过一层冰冷的温度，凉的吓人。那冷意好似一汪冷泉中溢出的一缕细流，无形地流淌……最后，汇在我的手腕上，环环绕绕，像一道冰铸的镣铐——

我低下头，看着0186不松不紧扣住我的左手，心想：

啧啧，看来他睡是睡着了，但对外界也不是全无反应的。

接下来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些许，我把他覆在我腕上的手指一根根地拨开——

他的掌心还算有一点余温，但指尖却实在冰冷，而且冷得……远低于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我的心好像也跟着他的指尖冷下去了一点。脑海中浮起几个模模糊糊的猜测，我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心跳势头太缓，我几乎感觉不到。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要跟着停跳了。

脑海中的猜测渐渐明晰成型，但我仍是不死心地凑过去，贴近他的心口——

扑通。m.dizhu.org扑通。扑通。

我这才听到他似有若无的心跳。

额角沁出一点冷汗，我缩回身体，不仅忘记要把0186的手“归位”，反而还继续捏在手里，指尖下意识地贴在他的指节边上轻抚。

是体温抑制剂。

当然，这东西，也早在二三十年前就被禁了。

体温抑制剂可以令使用者的体温降到极低水平，但又能将人体的代谢强度维持在一定水平，保证正常的活动。这种药剂的主要作用范围在体表，且降温效果是由内至外层层加强——类似于给使用者披上了一副低温的外壳。

但这种药剂一来有最佳效果时限，二来没什么实际应用之处，三来……也就是最关键的，用药期间，心脏功能会被相应地削弱，一旦使用时间过长，很可能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害。

体温抑制剂，最佳效果时限，144小时。但用药越久，这个时限就越短。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第一次见到0186时，他那冰冷的一握——

0186使用这种药剂至少有四年，药效衰减到现在，最佳时限应该已经不会超过24小时了。粗略计算一下，四年的注射量……至少在七百支以上。

这种注射量之下，体温抑制剂对身体产生的损害，就绝非“可能”……而是“必然”了。

尽管几个小时前0186才在我眼前展示了他过人的身体机能，以及……我的目光顺着他修长有力的手臂，余光掠过他被剪裁得当的黑衬衫勾勒出的精瘦腰线，一路检阅似的往上游移，最终停在他肩颈处——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具年轻而有力，矫健而灵活的身体。

但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医学与科技发展至今，有许多药剂，后遗症不会在长年累月间逐渐加重，而是像一具天平——开始时，左边只有沉甸甸的“健康”，右边“疾病”的托盘上则空无一物。而副作用有如累加的小额砝码，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可以被随意添加，但等某一日……达到那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点时，哪怕再多加一丁点，都会高低易位，瞬间失衡。

我看着0186，按捺住心中想要一巴掌拍醒他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从现在看来，0186好像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而且，我的计算结论来自于二十年前的药剂数据，再参考我被过量注射遗忘剂的身体状况——

也许0186使用的体温抑制剂成分与二十年前的有所不同，能够大幅度减缓甚至消除副作用。

但问题是……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缘由，让他在我身边假扮了四年的人工智能，甚至……不惜以自伤身体为代价，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体温抑制剂？

我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扫落在他右肩……

无论什么原因，我总会查清楚的。

我松开手，0186的左手便从我的手心轻轻垂落到地上。

我本想伸手解开他的扣子，然后扒下他那光洁平整的黑衬衣，揉作一团扔出洞口，再好好观摩观摩他那宁可扎我一针也不愿让我见到的伤口——

让我看看这心里没点b数的小兔崽子到底揣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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