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牵挂(2/2)
“……”
碧丘距离清阳城三百多里,有车马的话不需要几天就能到,如果走过去,日夜兼程也要十几天才能到。
两人身上的银两加起来都不够雇个马尾巴,更别提搭马车去碧丘了。
两袖清风的叶弦则摸了摸自己比脸还干净的口袋,说:“我真的没钱了。”然后看向安辰遇。
后者别过脸,“我也没钱。”
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过来,充分配合着两人间凄凉的气氛。
安辰遇:“走过去吧,也不是很远。”
叶弦则:“不走,我之前都是搭马车的,你看我细皮嫩肉的,走一趟过去不得把脚走废?你一个人去,我不奉陪!”
好歹也是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没吃过大的苦,叶弦则自问体力不错,可他就是怕走那么长的路。
三百多里啊!也就安辰遇这样意志坚定的人能走下来。
想起他脚底板那层厚厚的老茧,令人佩服不已。
“那你留在清阳城。”安辰遇幽幽看了叶弦则一眼,“容云谷的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义父想必是老眼昏花,错把信件给错了人,托付错了对象。”
话落,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叶弦则被说的满脸通红,这是在讽刺他无用呢!
“等等!”
他一咬牙一跺脚,几步上前追到安辰遇的身边。
“我去还不行吗!”
安辰遇脸上划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
“当然行。”
就这样,两人上路了。
叶弦则觉得自己体力一向很好,这些年跑遍了清阳城,路没少走,可和安辰遇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刚走没几里路,这厮闹着要休息,走一段路要休息一会儿,一个下午过去了,没走多远,天都黑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路边连个大石头都没有。
安辰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二话没说就盘膝而坐,两手平放在腿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乍一看还以为是圆寂了。
叶弦则眼神不太好,夜晚光线昏暗,没月光没星辉,摸索着依靠安辰遇坐下才找到些安全感。
长夜漫漫,没有床铺,叶弦则是怎么也睡不着,便找机会和安辰遇搭话。
“去碧丘路途那么远,会不会遇到土匪强盗啊?”
“不过我们身无分文,应该没有人愿意抢。”
“我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也没人找我,管家和我老弟是不是把我忘了?我到底该不该回去?”
“安辰遇你说句话呀?我一人好无聊,你睡着了?”
“这荒郊野外的可不能睡啊!万一有野狼咋办?我可不会拳脚功夫啊!”
叶弦则在耳边叨叨个没完,安辰遇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
“你再唠叨下去,山野精怪都要大老远的被你招惹来。”
这一吓的效果出奇,叶弦则捂着嘴半句话也不说了,望着黑夜里安辰遇模模糊糊的影子,乖巧道:“那我不说了。”
“……”
半天也没有人答话。
叶弦则想拽拽他的衣角,可这一抓竟然落空了。
睁大眼睛仔细看,只觉得安辰遇的身影变的特别高大,压在头顶有种令人窒息的气势,叶弦则本来在夜里就看不清,眼前的家伙仿佛换了个人,心里难免害怕。
“安辰遇,无,无忧,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
还是没人回答。
叶弦则瞬间觉得自己落入了万丈寒渊,四肢百骸都被冷气侵入,冷到头发尖都在发颤。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是安辰遇。
难道真的把什么山野精怪招惹来了?
安辰遇说话怎么那么灵!
一边感叹着某人的乌鸦嘴之灵验,一边麻溜的爬起来。
“安辰遇你个臭屁孩!”
大喊着给自己鼓气,叶弦则靠直觉迈开步子,虽然眼睛看不清,好歹腿脚完好,管他三七二十一,玩命的跑!
跑着跑着,脚下一空,踩的地面凭空消失,叶弦则感受到自己在飞翔,自己飘飘欲仙的停在空中,他飘了,他看不到路,他好像要完了。
这附近有悬崖?
叶弦则刚冒出这个想法,身子就极速的掉落下去。
风刮起衣角,划过脸庞,微微的痛感。
叶弦则想起自己的一生。
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父母一面,和弟弟一起长大,日子过的十分富裕,他喜欢念书,弟弟喜欢习武。
照顾他们的周管家年过五十都没娶妻,只为照顾两人,心甘情愿打理叶府大大小小的事情,明明才五十多岁,却苍老的像七十的爷爷。
豪华宅邸,衣食无忧,被人精心照顾的生活。
多少人梦寐以求。
叶弦则难以忍受这平淡如水的生活,接到安逸远的书信后,就萌生了逃离的想法。
一是为了安逸远,二是为了自己。
十九岁那年,他离家出走了。
先是到容云谷找人,满地血腥把他吓得魂不附体,跌跌撞撞到了清阳城,当起一个闲散说书人。
后来过了几年,安辰遇来了,发生了一系列的事。
现在,他正在掉下某处不知名的悬崖,即将葬身于此。
“甘心吗?”
模糊的意识里,有人的声音传来。
叶弦则抬起眼皮,下意识答道:“自然是不甘心的。”
视线中,有一抹火红的身影踏着崖壁,迅捷接近飞速下降的他。
像火焰般急冲而来,黑暗之中,叶弦则独独看见他明耀的身影,还有一双惨白的手。
那双手接住了他。
闭眼的一瞬,有一股冰凉淡雅的香味飘进鼻子里,不同于活生生的花草,像是从沉寂多年的寒潭里捞出的朽木,带着诡异沉闷的香气,冷得让人发颤。
香味使叶弦则清醒过来,再度睁眼,看见的却是安辰遇。
天已大亮。
安辰遇:“叶大公子的睡姿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又跳又叫的,梦里见鬼了?”
叶弦则迷迷糊糊道:“没见鬼,就是梦里我好像跳了个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