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2）

昭阳想起母亲，那个哀伤忧愁郁郁投湖的女子，在自己年幼无力给她保护的时候，受尽后宫欺辱践踏，那些强力压制的愤怒忽然就翻滚沸腾的喧嚣出来，她压不住，也不想再压。

昭阳直视着昭鸾的眼睛，一字一句，犹如含着这么多年的悲切怨恨，

“我母妃生下我的时候，确实是雨夜狂风雷电嘶鸣，她也确实是一个人在空旷的章华殿生下了病弱的我，可是她为何有孕也不敢让太医把脉，又是为何诞下了我还不敢让父皇知道，为何要用猫声遮掩，难道皇长姐心中当真就没有数？”

昭阳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昭鸾面颊，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急切，昭阳非常不妥的伸手捏了昭鸾的下巴，狠声道，

“因为你的母亲，失德善妒，后宫无数有孕嫔妃无故殒命，我母亲能护的我平安落地，已经是她本领滔天。她生我那日，皇后娘娘的轿辇已经到了章华殿门外，若不是夜雨瓢泼外加上猫声惨烈，让她觉得不祥方才止步，恐怕当日我们母女便尽数丧命她的手中。”

昭阳已是满脸泪痕遍布，那些自她出生起便压制她一生的尊卑皇权，让她时至今日仍然深受其害，若是有的选，她又怎么愿意生在这帝王天家，在无数算计权谋欺凌羞辱之中辛苦活命。

昭阳抬手拭去自己泪痕，轻轻拍了一下昭鸾的脸，道，“还有，我的封号是父皇亲赐的，若是皇长姐觉得父皇做错了，大可以去求父皇收回去。你是大晋堂堂长公主，行事说话。还请三思。”

昭阳说完，便不再理会昭鸾，转身便往自己轿辇而去，只听得昭鸾在她身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昭阳，裴氏一族马上倾灭，我看你到底能得意到何时！你上元之夜被人掳走，你可知道满京城现在都议论些什么！”

昭阳轻轻斜看昭鸾一眼，她早已不想要那个怯懦软弱的自己，这一眼望过去，昭鸾只觉得昭阳眼中流露出地竟然是轻蔑，那种不愿意再多看一眼的轻蔑。她看到昭阳嘴角挑起一抹冷漠笑意，依旧是那张让人嫉恨的脸庞，却再也没有她常常见到的那种讨好神色。她立在原地，听昭阳高高坐在轿辇之上，语气冷淡，

“皇长姐和大理寺卿刘文甫大人早有婚约人尽皆知，只是事关我大晋律法，凡事和刑案有关的事情，皇长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你！”

昭阳轻轻偏身，用不大但是周围随从都能听见的声音笑道，

“倒是刘大人是不是因为案子变瘦了，皇长姐可以随便与人说，好叫人知道长姐深受皇家教诲多年，学的何等体贴温柔，对未成亲的夫君如何的牵肠挂肚。如此的蕙质兰心体贴心意，姐姐实在是天下第一贤德之人。”

昭鸾和刘文甫大礼未成，便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说起刘文甫体态消瘦，言辞之间还有心疼怜悯之意，别说天家脸面，便是寻常女子这般说话，也难免显得轻浮不妥。昭阳一番话说完，可想而知昭鸾该是何等的气急败坏。只是她却再也不想顾念他人的感受了。

昭阳连看也不看昭鸾一眼，轻轻吩咐，“走玉合门。”

銮仪卫抬辇朝西急行而去，却是没有一人敢再有所犹疑。

昭阳一路上仍是寡淡柔和的表情，一双美眸却是泪水莹莹，脸上的掐伤隐隐作痛，像极了她不堪回首的少年时光。

轿辇顺着玉合门饶过清仪殿，再往前走四十丈，昭阳下了轿辇，几乎是小跑的进了崇德殿，在那里，昭阳见到了本该被软禁于侯府的她的公爹，裴彻。

昭阳刚一进殿，便对着自己父皇和裴彻跪了下来，“儿臣来迟，请父皇爹爹恕罪。”

皇上一身团龙绣袍，笑道，“昭阳平身。”

裴彻也慌忙起身，恭让昭阳，昭阳笑着将裴彻扶回去坐好，笑道，“让父亲受委屈了。”

裴彻笑着摆手，“哪里，公主言重了。公主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谋略过人，智勇双全，这次若不是公主将计就计，恐怕我真要遭人构陷。好在如今我们可以先发制人。不管于巅有何举动，我们都不至于无所准备。”

“父亲一生赫赫威名，只要是父皇没有罢免你，我们大晋便是没有准备，荡平小小的于巅还是绰绰有余。之所以我们如此行事，不过是想看看，朝中有多少人，和于巅暗自勾结往来，等到此事清算结束，怕是父皇还要请父亲挥师北上，彻底解决于巅之患。”

那皇上忽然正视了自己这个被他丢弃在宫墙一角的女儿，那种爽朗决断，倒和当年的自己有几分相像，心中一软，不禁笑道，“朕的昭阳长大了。”

忽而又接着道，“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