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昭阳在裴玄贞的央求下，认认真真地为他净了手。两人四手，在不大的铜盆中互相碰触，裴玄贞像是一个玩水的孩童，笑容几乎要咧到鬓角。
昭阳本来打算自己不吃，让裴玄贞自己简单吃一点，好赶快进宫，谁知道裴玄贞分别用请公主帮忙尝一尝生熟，咸淡，辛辣等各个方面，哄着昭阳几乎每一样都跟着吃了一点点，她食量本来就不大，一桌子尝下来，几乎要饱。最后裴玄贞竟然道，
“公主，这鸡汤炖了半夜之久，味道及其鲜美，公主喝一碗，帮我试试看喝完撑不撑。”
昭阳：……
裴玄贞一直不肯走，非要喝那鸡汤，昭阳赔了半盏，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裴玄贞才算作罢。
临行前，却又吩咐下人捧上来一个大红明锦暗花的盒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副翡翠坠金的发梳，时下女子常将梳篦戴于发间。一来方便外出之时随时整理鬓发，二来有些匠人手艺精巧，这发梳成扇状藏于女子乌黑鬓发之间，实在是好看。
昭阳已嫁，今日开始，便将长发梳成云髻，这样一对发梳戴上，平添几分妩媚韵味，加之年纪又小，倒是清丽妖娆，更显风姿绰约。
昭阳只当是寻常首饰，便也没有在意，她急着进宫，裴玄贞给她她便顺手戴上了。一切收拾妥当，昭阳便和裴玄贞一起，坐着侯府的马车一路朝着宫城方向辘辘远去。
当今皇上九子四女，皇子们大多已经分府建制不在宫中，现在尚在宫内的不过是年纪偏小的七皇子淑瑾八皇子淑尤和不满十岁的九皇子淑桓。
九皇子淑桓因为和皇长女昭鸾同为刘皇后所出，加之年纪又小，皇上无限宠爱且身份贵重，所以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所以昭阳在清仪殿内见到他的时候，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昭阳本就生的及其好看，今日又盛装华服而来，风华之盛，可谓绝代。
大殿之中携着同样贵气清华容貌俊美惊人的裴玄贞款款而拜，一时之间，倒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意味出来。
皇长女昭鸾，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她已经被赐婚给了大理寺卿刘文甫，那刘文甫乃是朝中新贵，容貌也是上等，在朝中颇有口碑，正是宠命优渥前途无量的好儿郎，只是此刻和裴玄贞一比，反而成了凡夫俗子，毫无过人之处了。
“儿臣昭阳，携夫君叩谢父皇恩典。”夫妻二人，一跪到底。
那皇帝虽然平日里不太喜欢昭阳，但此刻见了，倒也觉得入眼，虽然不是讨喜的性格，但好在还算听话，没有抗旨，也没有自尽。倒是给了裴家一个天大的荣耀，也算她懂事。
“快快平身。”
昭阳抬起头，却并不起身，她跪在原地遥遥的望向她的父皇。自她出生以来，他们见过几次呢？
好像除了节庆宴饮，他从来没有去看过她。
四目相对，那人逼人的目光看的昭阳身上发冷，她以为，她为朝廷社稷而嫁，他能多少看她一眼，她纵然不得宠爱，但也依然在心底最深处尚有一丝对自己父皇宠爱的微小希冀。
她以为，她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赞赏或是愧疚，但是没有，那里面茫茫一片，有的只是上位者的绝对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昭阳浅笑了一笑，再拜，“谢父皇。”
昭阳扶着裴玄贞起身，心下却已经是四处空明，对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对自己的父皇，再不做过多的期想。
皇帝为他们赐了座，左右说些裴老将军忠勇善战一类嘉奖之语，裴玄贞一一应对。
等到皇帝下旨赐宴的时候，昭阳和裴玄贞正坐在昭鸾对面，昭阳不想和她计较，只专心为裴玄贞布菜。
因为早上陪着裴玄贞吃过早饭，所以昭阳对裴玄贞的口味也多少有些了解，配菜盛汤，竟然无一不恰到好处。
裴玄贞低头在昭阳耳边轻声道，“公主不必管我，你早上用的少，快些吃点东西垫一垫。”
昭阳忍不住笑，轻声道，“小侯爷，我早上肚子都要撑破了，哪里用的少了。再吃就要变成一个包子了。”
二人低头说笑，落在旁人眼中，自是一副夫妻恩爱和美的样子，昭鸾眼看着昭阳夫妻二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心中便略有不平，于是故作不经意道，
“奴才们都是死的么。小侯爷是个瞎的，你们也是瞎的不成，怎么就不知道上前帮着布菜，还要劳烦四皇妹，堂堂公主之尊，去伺候一个瞎……啊，小侯爷莫要在意，昭鸾只是看着四皇妹劳累，所以口不择言。还请小侯爷恕罪。”
这话说的难听，昭阳几乎要把手中的筷子摔出去，但是忽然被裴玄贞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一下，只听裴玄贞笑道，
“玄贞身患眼疾，本来就不该高攀四公主，只是早听闻四公主温柔娴静，皇上赐婚的圣旨上又说我虽身患眼疾，但与四公主也算良配，如今让长公主一说，皇上这旨意倒是下错了。不过还请皇上恕儿婿斗胆说一句，如今您若是后悔，要收回成命，微臣可是万万不愿意。虽然与四公主只一日相处，但其温柔嘉慧实在世之罕见，得妻如此，玄贞夫复何求。”
他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怨怒，只是在感激，感激圣上将这么好的女儿嫁给他为妻。那皇帝自知长女说话逾越，好在裴玄贞并不计较，便笑道，
“是我把昭鸾惯坏了，你与昭阳能夫妻同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说完看了昭鸾一眼，那昭鸾话已出口，自然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裴玄贞虽然是个看不见的，可那裴老侯爷却是连父皇都让三分的主，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便想着个缓和一下气氛，道，
“是昭鸾错了，我若再浑说，便打我的嘴。”然后抬头瞥见昭阳头上的发梳便道，“四皇妹这发饰像大内所出，倒是好看。”
昭鸾这样一说，众人便齐齐的朝着昭阳头顶看过来，昭阳本来还在为裴玄贞方才说的话而觉得好笑，她早上起那么晚，竟然被他说成温柔佳慧世之罕见，真是胡扯八道，此刻忽然被众人盯着看，方才想起来临行前裴玄贞送她的这一副发梳，还来不及开口，便听皇上说道，
“那确实是大内所出，不过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侯府的东西了，当年裴彻率兵扫荡胡尘，助朕成就大业，朕封他嘉勇候，那是后来侯爵夫人得的赏赐。转眼二十年烟消云散，侯爵夫人早已作古，这对发梳尚在。难免让人感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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