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温世子的婚约（一）（2/2）

她也想知道书香门第的远伯侯温家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明明是足以与皇室结亲的显赫人家，为何在众多燕华贵女中却独独选了她做儿媳妇？她记得温世子也不过年长她三岁，照理说还不到着急定亲的年纪，大可以再慢慢挑，为何却如此迫切地就与葛家定了亲？

言曦想反驳，但她只有一张嘴，又没有什么出众的辩才，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反倒是让那些取笑她的人越发变本加厉，原本还对她抱有几分同情的旧日好友也怕被她牵连，竟是再也没有往来了，言曦在燕都贵女中的立场变得越来越艰难。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因为自幼习武，又有天分，她的体魄比一般女儿家要好，力气也更大，怕自己的孔武有力会吓坏那些柔弱的同龄女孩，她总是尽量向人展示自己友善的一面，没欺负过谁，更没有滥用武艺。她尽力对他人好，可却没人愿意看到她的好，在大家眼中，她只是个空有一身蛮力、攀龙附凤的野蛮丫头。

再到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开始有人戏弄陷害她了——比如故意将她给大理寺卿嫡长女准备的生辰贺礼弄脏、让她在众女面前丢尽了颜面，比如在她如厕时打晕她的侍女还将净房的大门反锁、害她哭闹了很久才被人救出，比如她曾经被人在绣鞋里放绣花针、半路上设绊子等等……

可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小女孩之间的恶作剧，言曦虽难过但也能忍受，毕竟按照她阿爹的说法，温世子龙章凤姿、文武全才、品性高洁，是难得的良配——这一点似乎能从燕都贵女对她的欺负上间接得到验证，于是言曦信了，心想这也许就是得到好姻缘所要付出代价吧，就算现在受了点委屈，但至少她还会有个好夫君不是吗？

她甚至单纯地觉得稍微忍耐一下，等她跟温世子真的成婚了，其他姑娘没法惦记别人的夫君了，大概也就不会再寻她的麻烦了。

然而在她12岁那年，到燕都参加春闱的远房表哥卢正甫寄居在她家后，这个单纯的想法却发生了改变。

卢正甫的母亲是言曦母亲的庶妹，出身地方小官吏之家，与温崇知同龄。他容貌英俊，熟读诗书，只是科考的运气不太好，连考了三次、直到言曦出征两年后才中了进士，现在在顺天府谋了个小官，要说前程锦绣，自然和15岁高中探花、19岁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温崇知没法比，但卢正甫为人心细体贴，对言曦向来照拂有加，时不时会给她带些小零食、小首饰做礼物，虽然不甚贵重但却精巧可爱，甚得她的欢心，与表哥也越发亲近。

在表哥刚到她家不久的一天，她因为又受到排挤正独自闷闷不乐，刚刚在第一次春闱中落第的表哥虽然自己也心情不佳，但还是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她，那是言曦第一次从父兄以外的男人那里得到了“漂亮可爱”的夸奖，小女孩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把表哥当成了知心人，好一番倒苦水。

起初表哥还一边听一边安抚她，渐渐地，言曦感觉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似乎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按捺不住好奇心便缠着表哥再三追问，卢正甫这才迟疑地开了口：

“曦儿，你觉得温世子是真心爱你吗？”

“爱？”言曦一怔，眼神有些茫然。

“爱”这个词，她最先是在燕都贵女圈私下传阅的话本子里看到的，才子佳人、互生情愫、经历磨难、终成眷属，美好得令人心醉。

温世子待她，和话本子里的“才子”对待“佳人”是一样的吗？

“我……我不知道。”言曦诚实地答道：“我猜，应该有一点吧，毕竟我们是定了亲的，他若不喜欢我，大可以找别人定亲。”

“那他为何放任别人这样欺负你呢？”卢正甫摇摇头，完全不认可的样子：“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我的意中人受一点委屈。”

“他、他大概很忙吧，我听温家姐姐说远伯侯爷对他要求很严……”卢正甫的话让言曦心里一紧，她的眼眶迅速地泛红了，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角努力给未婚夫找理由：“你看他年纪这么小就能高中探花，一定是非常用功才……”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有些不安地看向卢正甫：“对不起表哥，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真傻，表哥和温崇知是今年一起参加会试的举子，卢正甫刚刚落榜，她却在他面前说什么温崇知高中三甲，这不是往人心窝子里插刀吗？

听到她的话，卢正甫先是脸色一白，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温和说道：“没关系，曦儿不必介意，表哥只是担心你。”

“如今你还未出嫁，受了委屈还能和家里人倾诉，若你将来嫁到温家，就是温家的人了，娘家轻易不好出手。”卢正甫低垂眼眸，忧心忡忡地说道：

“远伯侯府是名门望族，内宅定然争斗不休，若温世子还如现在这样漠视你，你独身一人，心思又这般单纯，如何能应付那些后宅阴私？”

此言一出，有如当头棒喝，言曦霎时苍白了小脸——是，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成亲前会被爱慕她未婚夫的女孩排挤，却没想到成亲后一样危机四伏。

温世子若不在意她，大可以纳妾，甚至休妻，而她真的还要继续过这样憋屈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