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前（2/2）
“就是，这是怕咱们第一件做的不好怎么滴？”刘大娘假装生气道，“小河，那你可就看错人了，你大娘我啊，长这么大，那可是从小到大针线活十里八乡闻名的，唉，没想到啊，今日居然还被你这个毛没长齐的小崽子给小瞧了。”
“哈哈，不管小子有没有小瞧，刘大娘，以及诸位婶子大娘们就用事实证明吧。毕竟诸位也只学了个开头不是，后面还需要大家自己琢磨。嗯，这样吧，若是谁做的又好又块，回头小子请工的时候，就给加工钱怎么样？”
“你……”胡婶本想说‘都是自家人，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这说的什么话’，但随即想到他们又不是旁边的那些奴隶，也不可能真的就一直免费给对方干，就算自己愿意，其他人也是要糊口的。于是改口道，“好，那你看好了。”
李乔木莞尔，不说话了。
刘大娘摇摇头，眼睛有些泛红道：“你啊，简直跟胡玉是一个性格！不过你的好意，大娘婶子们就领了。但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给弄钱你也随便点就好，反正咱们这些人吃喝都有你操心了。也不在意那点钱。”
“哈哈，大娘您这一句话，可是要把小河给吓跑了。”
“不会，俺看小河就是个好的，以后养老送终的事儿不用再操心了。”
众人不再说话，虽然刘大娘的话听着有点占小便宜的意思，但是就李乔木现在的身份，给他们这群人送终，简直太简单不过了。
胡天八月即飞雪。
虽说此刻没有那么夸张，但相比关内此刻还是秋老虎横行，关外的西北突厥之地，已经是寒风呼啸了。
今年的冬天再次提前了，这让去年刚刚缓和了一年，今年多养了牛羊，就等着秋末肥硕之际大赚一笔的牧民措手不及。幸好长生天保佑，在河畔部落的牧民商量着，准备提前大势宰杀一批的时候，一群汉人骑着骏马，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一下购买他们的全部的成年牛羊和皮毛。
这真是，真是长生天派来的天使，载歌载舞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喜悦之情……
秦颂身着一套棕色皮夹，肩披一件深红色披风坐在一匹黑骏马上。他静静瞭望着一望无际，因为忽然降温，而还带着暮青之色的草原，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只偶尔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告诉别人，他的心情很好。
他的心情的确是好的，想到马上就能购买到足够的皮毛和肉食回到小夫郎和孩子身边，他就恨不得自己肩膀上长着一双翅膀。
他的小夫郎也不知道这会儿想他没有，会不会抱怨他明明说好很快回去，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他们那么可爱，嗯，不，小二宝似乎有些调皮，臭小子可别欺负你们的父亲，否则回去揍你的小屁股。
该死，他这次几乎将小夫郎出点子赚到的钱全部花光了。回去小夫郎会不会像长安城里面的那些婆娘一样找他算账？
真想他啊！秦颂仰头看天。冷风呼啸的草原天空失去了春日夏日里的蔚蓝，变得灰蒙压抑，仿佛上天准备好的一个大冰窖。或许要不到半个月这里就将大雪纷飞了吧！
希望青州那边可以晚一点，荒地需要开，庄子需要建设。他想要给他的小夫郎的好日子，真得需要日子准备。若是他再早一点找到乔乔（秦颂：这个称呼好！）就好了，那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为乔乔准备更为丰富的过冬物资。
“不知道何贵带去的那些土匪是不是让乔乔伤脑经了？”秦颂看了一眼他左前方千米之外，热闹的突厥人聚集地莞尔。他知道自己故意找了那样一批人过去有点过分，如果被知道了对方肯定……。
肯定怎么？那小东西似乎什么都能忍，感觉这世上的一切事情都与无关似的。就算知道自己故意那样，或许，或许也不会生气把。
可是……
可是他宁愿对方生气，不撒娇，打骂他一顿也可以。
想到再次见到那人时，那人眼中偶尔来不及隐藏的迷茫和无所谓，他的心就很慌，那样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这个人随时都可以抛下所有离他而去。
“乔乔，就算你是天上的神仙，既然你来了，我也要将你留下。你看上天都在帮我，他送给了我们一双血脉。”秦颂眼睛泛红，再一次看向草原的东方，他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快些回到他的夫郎身边。
秦颂拉了拉缰绳，骏马意会的扭头望部落而去。
河畔部落里，成千上万的羊皮牛皮成捆的卷好，然后被一群换了装的士兵与牧民一起，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辆一辆的马车上；整理好的羊毛同样如此。
另一边，上万的牛羊马被三十几名年纪在十一二岁或十五六岁的突厥少年少女骑着矮马驱赶着，他们是这次负责帮忙运送牛羊马，以及到达之后牧放的人。秦颂答应他们的父母，除了预付他们的工钱，明年春天的时候也会专门派人送他们回来。
当然作为交换，这个拥有两千多人的牧民聚集地里，以后养殖出来的牛羊马，以及夏天收敛的羊毛等要优先考虑他们。而他们也将用不低于市价的价格购买。
对于居无定所的突厥人来说，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便宜。要知道在没有水草的冬天，过多的牛羊就是累赘，他们更喜欢在入冬之前，将尽量多的牛羊马更换成食物，盐和布匹等。
秦颂这次就带来了足够多食物，盐和布匹，他的富足让这个部落的突厥人心动，以至于这个部族的族长，最后除了留下他们自己过冬的物品，今年收集下来的所有羊皮牛皮羊毛等都拿了来。牛羊马更是直接卖出了三分之二，甚至更多。
三分之二的牛羊马也为他们这个部落换来了可以吃到明年春末的食物，盐和布匹等，这是多少年不曾有的富足。也因此，当对方提出需要一些人帮他们在另一个地方管理这些牛羊的时候，不少牧民在族长的建议下，纷纷送出了自己的孩子。
在这些牧民和族长眼里，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大唐的附属子民，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唐将军也足够富足；另外大唐的冬天再怎么也不会比草原冷。
在大队即将缓缓出发的时候，几个突厥女人忽然跪在地上，向她们倔强的不流下一滴眼泪，却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磕头祈求他们的长生天，祈祷他们的儿女能够顺利归来。
他们其实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远行，但是偏偏他们的年纪很尴尬，就像他们睿智的族长说的，如果他们留下，先不说在这个冬天会消耗很多粮食，就算他们能渡过这个冬天，万一再像之前那样，被草原深处的贵族给挑选走了怎么办？
贫穷的牧民们都知道，那些贵族大多数时候比汉人更加凶残，一旦他们的孩子被挑选走，等待他们的就是生离和死别。多少突厥贫民子弟就是这样永远的消失在大草原上。任凭他们的父母对着长生天一边又一遍的祈祷。
“阿妈，我会平安回来的。”
“阿妈，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阿爷您可以一定要等我回来。”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些孩子或父母或许都不会知道，因为他们的选择，两个月后，当大雪覆盖整个草原的时候，一群号称突厥勇士的士兵冲进了他们的部落，他们不夺不抢，道貌岸然的宣扬着他们是突厥贵族。他们要恢复突厥人的政权，现在跟随他们的，将来必定会有很丰厚的封赏。
牧民们都不是傻子，有多少年的经验在前，自然不愿意，但最后部落里那些此刻舍不得孩子或者是抱着饶幸心里的人，最后都落得个家破人亡。
而现在离开的三十九个孩子，则在第二年的春天带着一脸留恋的平安归来。从他们哪里，这个河畔部族的人知道了。大唐真得很强大，也很神奇。他们有一种非常暖和的炕，大冬天睡上去，只要少许的柴火，又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食物，还能一个晚上都睡的热乎乎的；
他们还有一种只要轻轻一拉就能亮如白昼的灯；看不见火的那种；据说这种能让灯亮的力量，还可以不烧柴就做饭，烧水等；
他们还有一种神奇的粮食，做主食，做菜都可以不说，产量还很高。
他们的菘菜一颗能长到一斗重，热水一汤好吃的不得了。
“阿妈，这个冬天我带你和阿爹一起去，您不知道他们的土豆炖牛肉有多美味，我能吃一大锅。……哦，他们没说不让吃，还说要吃饱。嘿嘿，他们说不缺粮食。其实我也就最开始的时候吃了那么多，后来就吃不多了，因为据说是我肚子里油水太多。可不就是油水太多，他们一天安排三顿饭呢。顿顿都是带油的，早饭有不酸的包子馒头，还有油炸的面食；中午炖肉，晚上火锅什么的。那种一斗重的菘菜，好大好大，放一个冬天都不坏。
他们那边还给奴隶和平民读书，阿妈，就是我们这样的去了，只要你想也是可以去的。阿妈，你不要担心，我跟那边已经说好了，冬天的时候我带着牛羊过去卖给他们，养到春天我再回草原。他们也答应了。说我表现的好，不管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这真是太神奇了，草原的牧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大唐的天可汗果然才是上天的王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