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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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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雾,星光晦明。此时显然已是夜最深、人最乏之时。

一个人影在崎岖陡峭的小道上快速移动着,眼看着就要接近小岛最高处高高矗立着的如殿宇般的息宫。这个地方,在过去的十年间,他曾经闯过两次,今晚,是第三次,也是他行动最快、最悄无声息的一次。忽然,人影在离息宫不远的一块岩石上停了下来,但他不是在思索如何进入息宫,因为息宫几乎就如一座空宫,从来看不到任何的守卫,也似乎根本没人居住;他也不是在思虑他即将遭遇什么,因为前两次的遭遇,他从来没有忘记分毫。

他在等。他在等一个声音的出现,或者说,他在等每每当他刚刚到达息宫就发现了他的那个人开口。

然而,这晚,当他已经到了离息宫最近的岩石上,那个人居然还没有开口呵斥他,阻拦他。

那么,他当然不会再等了。

人影闪电似的快速地跳下岩石,如凌空飞跃般地移向息宫正门。

但,就在这时,就在他的脚触及到地面的那一刹,息宫的两扇沉重大门突然无风自开了,那个他前两次听到过的声音也再次出现了。

“又是你?”

这是一个相当浑厚深沉的声音。仅凭声音,他根本无法分辨声音的主人到底是男是女,以及声音的主人到底在哪里。只一瞬间,他的心里再次涌上了一丝挫败。原来,他并没有比前两次走得更远。

“是我。”然而他的回答还是平静地毫无破绽。

“你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闯我百罹岛?”这一次,声音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前两次那么客气。他语气中甚至相当愤怒。

“报灭门之仇。”他再答。

“百罹岛从未与人结怨,也从不与人结怨。我们安居孤岛,什么时候——灭了你的满门?”声音主人冷厉地质问道。

“这一点,阁下应该心知肚明。”他静静地立在息宫门前,没有动。

“是吗?”声音主人不客气地道:“好一个狂妄的小子!你前两次闯我百罹岛,我都没伤你性命,且放你安然下了岛,你当真以为百罹岛是谁都可以来闯的吗?”

“你不是前两次出声阻拦我的那个人?”也许是从声音主人激愤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又或许是因为其他,此时仍站在息宫门前的他突然抬起头,双眼如电般地看向被晦暗月光笼罩着的息宫,“你的气息不如那人纯厚。”

“那又如何?”声音主人狂妄自恃地道,“百罹岛,从来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闯的,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见到我。你,绝不会是例外。你来闯过两次,应该早就明白息宫外松内紧,哪怕你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随时丧生,你有自信能走到我的面前吗?”

他没有回应,也仍然没有动。通过刚才的那番话,他几乎肯定了,今晚与他对话的人根本不是前两次的那人。前两次的那人仅凭声音就已能震慑他,让他心悸,今晚这个人,无论是谁,与那人相比,终是不及。那么,他今晚又何必再有顾忌?他今天势必要闯破息宫!因此,他没有再多说,也不想再多说。

而那个人也没有再开口。

息宫连同整个岛似乎在一瞬间又突然变得平静得可怕。

这一次,他同样也没有再等,直接闯进了息宫的大门。

“你——不自量力!”

声音主人似乎已经愤怒得无可复加,几乎就在声音传进他耳中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已有一股厉风自他身后袭来,他匆忙转身,正面迎上,二人手掌迅速相碰,然后却又迅速撤开,接着,二人纷纷以不可抗之势向后退去。然而,几乎不等他抬眼,那个偷袭他的人却已经杳然无踪,消失在了漆黑的深夜里。他竟然都没能看到那个偷袭他的人,哪怕一眼!他红着眼,双目似在瞬间被点燃,愤怒且冷漠地看着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俄而,他身子却一软,勉强支撑着自己以单膝抵地,而这时他口中所吐的鲜血已然染红了他的胸襟。他不顾越吐越多的鲜血,也不顾越来越昏沉的意识,突然转身一拳狠狠地捶向了身后的墙壁。

刚才那一掌……

若非他恰好退向的是墙壁的方向,以他之力,他绝对无法立刻收住退势,那一掌,甚至有可能就此震断他的筋骨,毁了他!

好一个百罹岛!

好一个百罹岛之人!

如果百罹岛真的还存在苍尔皇室的血脉的话,那么,他们怎会甘心?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

又一个夜晚。穹原,千竹山。

敬瑰对连夜赶回且最后只能被小童拖进他房间的叶砺似乎恍若未见。此时,他正手握竹卷,在灯下秉烛夜读。依他的习惯,若一卷未完,他绝不会放下。因此,在叶砺被拖进房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屋内几乎无任何声响。叶砺静静地躺在地上,不知在想着什么;而敬瑰则目不移卷,神态闲适而悠然。

“你这是……何苦呢?”

察觉到敬瑰不知何时已走到他的近旁,正俯身看着他,叶砺抬眼看向敬瑰,然而,一如既往地,他仍然只看见了平静和漠然,虽然敬瑰的话语中似乎略带了那么一点不忍。于是,他道:“何苦?你们救我,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世人都说穹原国师敬瑰丰仪出众,机敏无双,你自然能明白我说的意思,而且你也自然会知道我去了百罹岛,我伤了你派出拦截我的人,现在却只能以这副样子让他们拖着我走进你的房间,难道你不高兴吗?你们,不就是想把我作为对抗苍尔复国势力的棋子吗?”

敬瑰知道叶砺口中的“你们”指的是他的父亲敬醴和他。他们都出自天机敬家,曾经的敬家人是隐世之族,作为敬天神的使者,他们很少以敬家人的身份在临渊出现,但自从五百年起,自他们的那位先祖敬悠始,他们便开始入世了。现在,他们被称为“天机”敬家,而穹原的国师之位只属于敬家人。他的父亲是上任国师,而今是他。他们只辅佐穹原皇族。

“我们不该救你吗?”敬瑰没有理会叶砺话中的淡淡的嘲讽,他的语气依然十分平静,“叶家是穹原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曾经位列三长老,更何况,我的那位先祖敬悠与你的先祖叶苏传闻交往甚密,我不会看着世上再无姓叶之人。再者,你与我从小几乎同在千竹山长大,我长于你,现在自然要照看你。”

“可是,在世人的认知里,明昼叶家的确已经再无后继之人了。”叶砺仍旧冷嘲道。

“那是世人的认知,与你我何干?”敬瑰稍稍提高了语调,但眼神与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上一次你夜闯百罹岛归来之后,我记得,我已经提醒过你,时机未到,你不能再到百罹岛去。可是,你仍然辜负了我的信任,还有我对你的放纵。这世上,即便还有苍尔皇室血脉存在,即便他就在百罹岛,即便杀了你全家的那个人就是他,他们若想复国,谈何容易?距离苍尔灭国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在临渊这片大陆上,如今只有穹原和大瀚两个国家,百罹岛,苍尔的复国势力,他们都是必须铲除的心腹之患,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机。”

穹原和大瀚至今都还没有做好一决死战的准备。大瀚外有北孤之乱,内也还尚在强化军备,蓄积力量;而穹原国力本身弱于大瀚,即便后来居上,即便在十三年前灭了苍尔,但内部许多矛盾和问题都没有解决。现在,根本不是那个最终决战的时机。所以,他不能让叶砺因己之私而破坏整个大局。现在的临渊大陆,处处可见暗流涌动,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而那个轻举妄动之人,势必会首先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敬瑰不想叶砺那么快就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无论他到底是否只是枚棋子。

“你明白吗?”

敬瑰见叶砺久久没有回应他,他再次低下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叶砺一眼,却发现他竟已经昏了过去。敬瑰急忙俯下身,仔细察看了他全身的伤势,很快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强制他咽下,接着又静静地看了看他那张几无血色的脸庞半晌,良久终于略带迷茫地叹道:“这下好了,你这伤看来必须得养个一年半载,你也不可能再到百罹岛去了。一年后有一年后的形势,那时,你恐怕必须去帮我取回那件东西了。到那时,你才真正成为了我和穹原的棋子。”

而你的命运……

敬瑰的视线倏地从叶砺脸上漠然移开。恐怕从你的父亲叶重攻下苍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可更改了。所以,你只能承受。

稀疏琴声起,夜月照人来。

此时,晏州之外的大岑山,半山亭,隐约却有琴声传出。那琴声洒脱欢快,原与静谧的夜色氛围并不相适,然弹琴之人却似故意为之,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迎接某个正沿着山道披月而来的友人。

“阿若,别弹了,我到了。”

一个年轻飞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半山亭前,而且正热情地冲着亭内弹琴的人挥着手。他一袭轻装,似是远行归来,然脸上却似丝毫未染风尘,双眼明亮若星,只是随意站着,却也自有一股豪放风流之态。他笑意深深地看着亭内弹琴的人,心中也洋溢着好久未见的惊喜。

亭内弹琴的人抬眼微笑地看了年轻人一眼,眼中同样也闪过些许的惊喜,然而,他拨弦的手并未停,琴声也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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